第十章

關燈
至。

     不由他閃避,也無處可避,“噗”一聲左肩挨了一記重擊,左臂立即不聽指揮。

     他臨危不亂,雙腳猛蹬崖壁,身向外蕩,第二塊碎石“叭”一聲暴響,火星飛射,擊在鐵索上碎成無數石屑,依然感到石屑着肉剌痛的感覺。

     左手脫力,肩痛如裂,幾乎使他失手下墜。

    右手拚命抓緊,以腿狹住鐵索,吊在半空中喘息。

     下面已有幾個大膽的書生到了下端,一個大叫:“上去看看,老道走了,追上他,屏頂沒有第二條下山的路,抓住他送官究辦。

    ” 一面叫,有人一面向上爬。

     中海心中大急,暗罵道:“這幾個書呆子真要命,我沒下來他們卻要向上爬,豈有此理!” 向上爬的士子們卻向上叫:“上去,快上!免得被老道溜走了。

    ” 大隐屏高聳入雲,隻有這條路可以上下,但中海卻不知道,心道:“老道定以為這兩塊石子可以要我的命,自信太過,可能已經走了,我何不去看看玄玑子的死活?也許還有救哩!” 他利用一雙手腳向上攀升,事實上他也無法向下爬,下面的書呆子已經阻絕了下路,鐵索幌動着的,顯然還不止一個書生向上攀爬。

     他大膽地向上升,果然不錯,長春子早就走了,大隐屏雖然四周都是絕壁斷崖.卻阻不了像長春子這種武林絕頂的高手,老道的遊龍術和壁虎功,足以上下自足。

     遠遠地,他看到小亭中人影全無,先前坐起的玄玑子又重再躺下了,他的腳程比書生們快得多,搶上屏頂,便看到躺在血中的玄玑子。

     他看清玄玑子的傷勢,知道已無法挽救了。

    黯然搖頭歎息道:“道長,有事要小可代辦麼?” 玄玑子半睜着眼,用走了樣的聲音喘息道:“施主,聽……聽我說。

    世間能……能克制長春子的人,恐怕隻……隻有廬山天池……電劍童婆婆.帶着我的箫去……去找她,她會傳你克……克制長春子天機劍法的……的劍術,為世除……害,功……功大莫焉。

    ” “道長,小可功力……”中海大叫。

     “小心,長春子自……自命不凡,交手時專喜刺人七坎,七坎不會立……立斃,痛…… 苦非幾,日後遇上他,須小心七……七坎……” 話未完,籲出最後一口氣,身軀一陣痙攣,斷氣了。

     中海抹上老道的眼皮,拾起竹箫,苦笑道:“道長,你所托非人,我怎能和長春子互論長短?我根本不配和他動手,動起手來死的必定是我,唉!我恐怕無法替你報仇,也無法完成你的心願了。

    ” 下面,十餘名大膽的書生已經快到了。

    他對箫有偏愛,想放棄又感到可惜,而玄玑子臨死時将箫托他帶到廬山找電劍童婆婆,不管他是否答應,至少也得尊重死者的遺言,如有機會途經廬山,何不找一找童婆婆。

     他仔細将竹箫打量一番,隻見與長箫并無不同,隻是比常箫稍堅而略輕,箫身刻了兩個字:玄玑他将箫插在腰帶上,由原路下山,返回排雲山莊,已是午後了。

     看看接近莊院,遠遠地奔來五男兩女,領先的人是莊主的拜弟安甯,他們顯然是前來找他的。

     雙方接近,他心中一怔,後面兩女之一他認識,是在雁石程厝所遇的那位黑衣姑娘,此時仍是一身黑衣。

     “老弟,你到那裡去了?好叫人耽心。

    ”安甯老遠便叫。

     “咦!是他!”黑衣姑娘訝然叫。

     雙方迎上了,安甯迷惑地說:“咦!你們認識?” 泵娘爽朗地笑道:“三叔,他就是侄女所說的大地之龍嘛!但他那時說姓海……” 中海讪讪地接口道:“小可在官府有案,不得不改名換姓,姑娘休怪。

    ” “龍老弟,沒有人會計較你的姓名的。

    ”安甯含笑接口。

     泵娘神色一變,變得凄然若涕,盈盈行禮,怆然地道:“龍兄萬裡迢迢,身在難中仍義薄雲天澤及枯骨,将家兄的骸鼻送回故鄉,此恩此德,妾身沒齒不忘,妾剛從遠道返家,家父将龍兄的義行說出,聽說大地之龍不姓海,妾深感訝異,因将龍兄在雁石的事略加禀明,而龍兄久出未返,妾便與三叔前來找龍兄。

    ” 安甯大笑,接口道:“丫頭,你說了這麼一大堆,是賣弄你的文墨麼?”又轉向中海道:“她叫玄霜,你叫她的名字好了,咱們武林中人不拘俗套,她比你小,你叫她小妹也未嘗不可。

    ” 玄霜粉臉嫣紅,跺腳叫:“三叔,你老人家好意思取笑侄女麼?”說着,向中海燦然一矢,接着驚叫:“咦!龍哥的臉色怎麼……” 中海吸入一口長氣,搶着道:“不久諸位便可知道了,小可幾乎回不來了呢!” “怎麼回事?”安甯驚問。

     “一句話,九死一生。

    剛才在一座頂有涼亭的奇峰上……”他将遇長春子的事說了,最後道:“不久之後,士子們必定報官,小可恐不宜在責莊耽擱了。

    ” 他的話,把七個人吓得臉色發青,安甯緊張地道:“咱們回莊再談。

    長春子假使來莊上看二哥,二哥如果為了濟慈的死……糟!咱們必須先和他計議,務必勸他暫時忍耐。

    快走!” 他們從後門入莊,前廳的伏魔劍客已和長春子起了沖突,而且已經不可收拾。

     長春子不是一人來的,他帶了兩名中年老道前來,這家夥一早便到了天遊峰的天遊觀找玄玑子,玄玑子卻到了大隐屏,便打發同來的兩個老道在接筍峰下相候,自己到大隐屏找到了玄玑子,迫他就範,威迫不成,下毒手時卻碰上了中海管閑事,他動了收羅中海的念頭,豈知中海已知他的底細,不受他的擡舉,追逐之下,居然被中海逃下隐屏頂,恰又遇到來遊山的大群書生,為免引起官府的注意,他隻好用碎石擊中中侮。

    他對自己的功力頗具自信,滿以為必定可将中海擊斃,便下了山峰,到接筍峰找到了兩個同伴,迳奔排雲山莊。

     三十餘年前,他在廬山與四絕秀士論劍,想乘機除去勁敵,不料反而幾乎送了老命,如果沒有初出道闖蕩江湖的伏魔劍客相救,他早已埋骨五老峰下了。

     伏魔劍客救了他,帶到南康加意調理。

    事後,他将身上的玉玫送與伏魔劍客作為信物,說是日後如有需他相助,隻需派人将玉玫送到漳州長春觀,他長春門下弟子必會傾力相助。

     三十餘年來,伏魔劍客從未找過他.他明裡隐世暗地在江湖遊蕩,長春觀隻留有幾個門人,由大弟子海天散人主持,暗中輿海盜勾結,外人毫不知情。

     這次他利用行腳福建之便,順道看看三十餘年的救命恩人,同時,他也希望将伏魔劍客兄弟倆羅緻在手下。

     他來得不是時候,碰巧窮學究送客外出,而三莊主伏魔劍客卻是一個霹靂火牛脾氣,聽仆人說長春子來訪,登時激動得幾乎失去了理智,立刻将仆人召集至偏屋的靈堂内,率領五名健仆出迎。

     真是天意,義弟安甯恰好帶着玄霜姑娘到後山找中侮,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沖動。

     栅門開處,不須出聲請,長春子已和兩老道跨入栅門迎着老臉鐵青的伏魔劍客稽首,笑道:“吳施主,三十餘年久違,還認得貧道長春子麼?時光過得真快,南康一别,施主長髯已斑,而貧道卻須發全白了,可歎。

    ” 伏魔劍客忍耐着,一時還不想發作,暗中直咬牙,想将老道請至靈堂再行理論,沉住氣回禮道:“少年子弟江湖老,三十餘年的歲月不算短哪!道長不是隐世了怎?今天怎地又重光臨寒舍?難道道長遞記得吳某?來得正好,請到廳中一叙,這兩位……” 長春子向同伴伸手,道:“貧道與施主引見兩位同道,浙江四明興雲觀的雲飛雲騰兩位道友,施主大概不會陌生吧?江湖上雙雲道長的聲譽,不在目下十六高手名宿之下哩!” 雙雲道長含笑稽首,雲飛道人客套地遁:“久仰伏魔劍客吳施主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尊顔,貧道甚幸,甚幸。

    ” 伏魔劍客有點失驚,這兩老道确是江湖聞名,為人亦正亦邢,但脾氣火爆,有這兩個老道在,說不定有麻煩,他回了禮,道;“久仰久仰,兩位大駕光臨,真是篷荜生輝,請進。

    ” 說着說着,已到了第二道莊門,伏魔劍客帶客先入,臉色仍未回複正常。

     長春子走在左首,一面相度莊中形勢.一面信口道:“聽說令郎已經外出三四年,至今仍無音訊是麼?” 伏廬劍客心中大痛,但仍然忍住了,問道:“道長怎知此事?” “三月前貧道遇上玉麒麟成君玉,聽說施主與他的大總管八臂金剛交情不薄,托他派人到邊塞查訪下落,所以知道,但不知有消息麼?” “有,月前八臂金剛巳派人前來告知查訪下落。

    其實,八臂金剛與吳某并無交情可言,隻是十年前無意中助了他一臂之力而已。

    這次吳某并未托他,他是在朋友處聽得消息,自告奮勇地派人出塞一盡心意,盛情可感,黑道人中像蕭哲那樣重情義的人,不可多見。

    ” 說完,神色冷冷地扭頭注視着長春子,複雜的神色,令長春子大惑不解。

     雙雲道長早已發現伏魔劍客神色有異,但卻不好過問。

    長春子似乎心中一動,投頭向後面莊中健仆看去,他看到五張飽含敵意的面孔,和怨毒憤怒的眼睛。

     他再向莊中各處留心察看,不錯,氣氛确是不對,附近每一個莊中的人皆怒目而視,飽含敵意。

     老謀深算見識多廣的他立即提高了警覺,疑雲大起,知道這次造訪将有預期外的大麻煩。

    他先不動聲色,平靜地問:“施主說已有消息,結果如何?”說完,踏入了廳門。

     伏魔劍客再也忍耐不住,向廳左的廊下一指,大聲道:“且到側院一行,便知道結果如何了。

    ” 說完,領先便走。

     不在大廳待客,在客人來說已是不敬而有失體面的事,如果改在内廳接待,當然光彩,但改在側院則未免有輕視客人的意思,怎能在們院接待聲譽如長春子的客人?長春子登時不悅,向雙雲道長送過一道怪異的眼光,大踏步跟上,向側院走去。

     西廊的盡頭便是院子,長春子一怔,站在院口道:“咦!有招魂和香燭祭台,不是在辦喪事了麼?” 前面的伏魔劍客并未停步,站在廳口的招魂下,向廳中一指,厲叫道:“你看吧!暴臬上的金上内盛的骨灰,也就是我那愛子的遺骨,你這下子總該滿意了吧?老道。

    ” 長春子愕然,走近廳門向内瞥一眼,惑然地問:“施主,令郎去世了?” 伏魔劍客痛苦地叫:“去世已三年餘了,死得好慘。

    ” 長春子臉色一變,警覺地問:“怪!聽施主的口氣似乎認為令郎的死與貧道有關一般,能否加以說明?” “不但與你有關,追根究源,就是死在你的手中。

    三十年前我救了你的性命,不想三十年後你竟殺了我的兒子,天哪!天道何存?” 伏魔劍客痛苦地叫,老淚滾滾。

     長春子大驚,沉聲道:“施主,此中必定有誤會。

    三十餘年來,貧道足迹罕臨貴地,甚而絲毫不知府上的情況……” “你該知道犬子在江湖上有夜遊神的名号吧?”伏魔劍客搶着問,死死地瞪着長春子。

     “貧道略有風聞。

    ”長春子點頭答。

     “犬子的裝束,道長想必不陌生。

    道長在江湖暗中培植實力,消息必靈通,當然不會不知犬子那一身銀灰色帶頭罩連靴夜行衣。

    ” 長春子心中一懔;這些年來,他利用毒娘子出面網羅天下群豪,暗中培植實力,外人決不可能知道,而此時伏魔劍客的口氣分明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冷然地注視着伏魔劍客,沉住氣道:“穿這種夜行衣的人,貧道似乎見過三兩個,至于令郎……” “你不否認三年多以前在呂桑山盤龍嶺天王寺……” 長春子大吃一驚,搶着問:“那晚躲在檐下的人是令郎麼?” 伏魔劍客凄然地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并不知道那人就是小犬,我……我……唉! 沒話說,隻有認命。

    ” 長春子的眼中湧起了重重的殺機,問道:“吳施主,令郎将那晚的事告訴何人?” 伏魔劍客搖頭,毫無心機地道:“他如果告訴了旁人,道長今天便不會如此安逸,毒娘子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了,小犬為人素極慎重,決不會冒失地在外面胡說八道。

    三十年前在下與道長之間的幸會,隻有家兄知道,如果早讓小犬知道,他也不至于死在道長手中了。

    ” 長春子欠身黯然地道:“貧道抱歉,無意中造成大錯,愧見施主,希望他日有向施主……”話未完,劍虹一閃,劍氣急射。

     他乘伏魔劍客悲痛得失神的霎那,突然拔劍下手。

     伏魔劍客做夢也沒想到長春子會突然下毒手,根本毫無戒心,何況兩人相距又不足五尺,即使有戒心也無法閃避,劍虹入目,胸前七坎大穴已被利劍穿入。

     “啊!你……你……”你隻叫出聲,叫不出來了,踉跄後退,“篷”一聲仰面便倒,滾到院中去了!地下,鮮血觸目驚心。

     “殺!,不留活口!”長春子叫,劍氣飛騰中,五名健仆如雪見火,慘叫着一一中劍仆倒。

     雙雲道長不知長春子與伏魔劍客間的恩怨,一聽說不留活口,立即撤劍發難,一奔入大骊,一奔入靈堂。

     雲騰道人狂風似的卷到靈堂,裡面有三個仆人,剛發覺廳曰有變,雲騰道長已然沖到,三把小飛刀破空而飛,三名仆人一個也沒走掉,中劍倒斃在靈堂内。

     雲騰道人抓過燭台,往靈一湊,火舌立即猛烈的燒起。

     長春子迳奔大廳,直殺入後堂。

     莊中大亂,莊漢們抄兵刃向莊主的宅院集中。

     靈堂後,二十餘名子弟從後殺出,但雲鶴道人一支劍八面威風,兇狠狂野無人敢當,左手的小飛則更不發則巳,一發就中,一面殺人一面阻截趕來救火的健仆,足以應付自如。

     莊中鬼哭神号,莊後中海等一群人距後莊門還有半裡地。

    安甯聽到莊中突然傳出警鑼聲,大吃一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