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伸出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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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意思呢?他一直在心裡捉摸着這句話。

    這是對旅行者順口說出的一句普通的客套話呢,還是由于剛剛在電視裡看到的犯人就在眼前,這才特意說的呢?大概是屬于後一種情況,杜丘想。

    從她的語氣上,就使人想到這一點。

    如果真是這樣,從這件事上倒可以看出老百姓通常所采取的立場。

    明明知道是個兇犯,卻說“請多加小心”,這種情況,在當檢察官時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那時,如果遇到這種人,自己一定會嚴厲責備他沒有履行報告的義務。

     他感到,在老百姓的思想中,存在着一種對逃亡者贊助的因素。

    因為逃跑的人并不都是罪犯。

    由于種種原因而逃跑的人們,也許正因為有着這種小小的善意的贊助,才忍受了颠沛流離的生活。

     “太單調啦,北海道的海岸線。

    ” 坐在對面的一位年老的紳士,和杜丘搭起話來。

     杜丘微微一笑,算做回答。

    他想安靜一會兒。

     “我從東京一個人出來旅行,姓大内。

    ”大内操着關西口音說了起來。

    ”老伴去世啦。

    您也是從東京來的吧?” “啊,是啊。

    ” “到哪兒去呀?” “想到終點……” “我也是啊。

    今晚打算就住在樣似,明天從襟裳呷出發。

    經黃金道路去帶廣。

    怎麼,和您好象在哪兒見過似的,哦,咱們在一個旅店住過吧。

    ” “啊,是嗎?” 杜丘含糊其詞地回答了一句,把視線投向海面。

    沒有什麼景色可觀賞的海面,一望無際。

    怎麼才能擺脫這位老人呢?杜丘焦躁起來。

     “看過今天的報紙了吧?” “沒有。

    ”杜丘很怕老人的絮叨。

     “怎麼樣?看看吧。

    那位逃跑的檢察官,竟然殺了人呢。

    ” “啊,這事看過了,不用啦。

    ” 杜丘慌忙制止要上行李架去取包裹的大内,緊張得說話時嘴都有點笨拙。

     “是嗎?”大内坐下,“不管怎麼說,這個檢察官多少也有點太越軌了……” 有了可以閑聊的人,大内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啊,是啊。

    ” “不過,現在的這個社會,到處都是互相傾軋啊。

    我是個退休的銀行分行行長,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過去有一句老話,‘現金窗口,當面點清’,你知道吧?” “不知道。

    ” “就是那樣。

    我們那個時候,在窗口,即使錯付出去多少現金,也不往回退。

    就是顧客發覺了還回來,我們也要說‘本銀行決無差錯’,拒絕收款,表現出很有信用的氣魄。

    可是現在呢?這是去年的事了——我常去的一個店的老闆,有一次從銀行取款,不知怎麼弄錯了,是六十幾萬日元,付給了六十七萬日元,多付了點。

    結果呢,老闆回到家裡一看,有兩個銀行職員早已在家裡等他了。

    簡直像從他口袋裡硬往出掏似的,把多的那部分錢收回去了。

    隻不過值一千日元一盒的點心……” “真不上算。

    ” 說的是這種事,杜丘松了一口氣。

     “老闆很是不滿。

    當然,返還是應該的,可是,在我們那個時候,即使銀行倒閉,也絕幹不出這種下作的事。

    如果多付的要讨還,那麼顧客回去發現錢不夠,再來找帳也不能拒絕啦。

    這是合乎情理的吧,可是……” “要是這樣說,當然是對的。

    ” 這是合乎情理的事。

     “這是社會上互相傾軋所緻啊。

    雖然這位逃跑的檢察官有些越軌行為,但也可以說是出于無奈吧。

    不過,我認為,做為一個檢察官,犯了罪就應該嚴懲自己,不這樣,怎麼能追究别人的罪責呢。

    ” 杜丘點點頭。

     ——越軌嗎? 為了擺脫莫須有的罪名而逃跑,這是越軌嗎?可是,社會已經把犯罪的烙印,深深打在杜丘身上。

     “然而,也有人說這位逃跑的檢察官是清白無辜的……”大内還不想轉移話題:“人哪,不論是誰,都不能預見以後的事情。

    不,連明天要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就是被人稱為鐵飯碗的銀行職員也難免不出事,也有陷入酒色的圈套之中而失足的人。

    我也有過那麼幾次險事呢。

    現在想起來,被人遺棄,還不如做一個逃犯,真是讓人寒心哪。

    你就是一個地位穩定的檢查官,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

    ” ——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嗎? 杜丘向窗外看去。

     列車沿着單調的海岸線,不停地奔馳着。

     車輪的聲音,并不能使人感到這是朝着弄清事實真相的方向前進。

    在杜丘聽來,它是那樣沉重,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小海邊位于海邊川上遊。

    從地圖上看,這兒有兩條路,一條越過郡境,通向幌别川;另一條經過愛薩曼别川和塔克内,走向日高山脈。

    日高山脈從襟裳呷開始,中經廣尾嶽、樂古嶽,再從神威嶽向北去,把平原分成了兩部分,而小海邊正位于日高山脈的西南。

     杜丘沒有到終點樣似,而在離樣似約有三站的一個小站下了車。

    不知道那裡設下了什麼埋伏沒有,最好還是避開樣似站為妙。

     乘公共汽車到達樣似時,已經是日落時分。

    他從西樣似郊外路上了沿着海邊川的一條路。

    路兩旁是很大一片針葉樹樹林。

    像赤楊這類的闊葉樹,現在已經落葉了。

    一到九月下旬,北海道就是初冬天氣。

    這裡沒有晚秋,秋天的帷幕剛剛落下,冬天就緊接着來臨。

     哪兒也沒有看見警察的影子,隻有運木材的汽車偶爾通過,而且,還是相隔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一輛。

    太陽落山了。

    他感到自己走路的聲音很響。

     ——橫路敬二還在嗎? 這是杜丘最擔心的問題。

    橫路如果看到了電視或報紙,就有可能趕到妻子的娘家去。

    也許,寺町俊明和橫路敬二就是同一個人。

    那他得知妻子已死之後,自己反倒要藏起來了。

    杜丘估計到了這種情況。

    因為橫路不僅害怕那個已經殺害自己妻子的複仇者,而且更要避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此外,還有殺人犯,——象殺害橫路加代那樣,殺人犯也許已經搶先了一步,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首先要查明情況,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

     杜丘掀起了外衣領子。

    天色漸晚,路上已經映不出影子了,有些寒氣襲人。

     村落沿着河流,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岸邊。

    日高山脈的西南部,是北海道降雪最少、氣候溫和的地方。

    山脈擋住了北風,阿伊努族人的村落布滿了這一帶。

    這些星星點點的村落,就是阿伊努族的居民點。

     天黑了,杜丘向一位阿伊努老人問路。

    老人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犀利地向着杜丘的打扮看了一眼,随後用手指指河的上遊。

    老人的表情給人的印象是陰暗的,似乎對坎坷的人生滿含着愠怒。

    杜丘對此并不感到奇怪。

    過去來北海道的時候,也多次遇到過這樣的阿伊努族老人。

    有時,他們的眼裡甚至閃出殘忍兇暴的目光。

    杜丘說不清對他們應如何評價。

     雜樹林裡響起了風聲。

    杜丘要去的村子,就在那一片葉子落光了的雜樹林旁邊。

    在一個漏出了燈光的門前,他敲了敲門。

     “橫路敬二家在哪兒? “就在前邊。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女,語氣含糊不清。

    “你們認識嗎?” 她的神情分明顯示出,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