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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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是羅傑的父親。

    羅傑是班裡最淘氣的男孩子,他的母親在5年前和陸離異。

     陸對暖暖說,羅傑常對我說,他有一個有着最美麗頭發的老師。

    暖暖微笑地站在陽光裡,白裙和黑發閃爍着淡淡的光澤。

    那一天他們一起走出幼兒園。

    羅傑在前面東奔西竄。

    暖暖和陸一起走在石子路上,陸驚異地看着這個年輕的女孩,她悠然地擡頭觀望雲朵,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

     1999年10月要嫁了,因為已經為你而蒼老 一個月後,這個四十歲的男人對暖暖說,你是否可以考慮嫁給我。

     暖暖看着他。

    他是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

    她對他沒有太深的印象。

    知道他很有錢,但并不顯得俗氣和浮躁。

    剪短短的平頭,喜歡穿黑色的布鞋。

    不喜歡說話,卻可以在一邊看她用鋼琴彈兒歌數小時。

     暖暖說,為什麼。

    陸說,我想你和别的女孩最大的區别是,你的心是平淡安靜的。

    這樣就夠了。

    我見過的女人很多。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心情是安甯的。

     他看着這個素淨的女孩。

    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同尋常的經曆,你可以保留着一切,不需要對我有任何說明。

    我隻希望給你穩定安全的生活,我們各取所需。

    你不覺得這是最明智的婚姻嗎。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她如絲的長發。

    你的頭發美麗而哀愁。

    就象你的靈魂。

    可是你可以停靠在這裡。

     舉行婚禮的前一晚,天下起冷冷的細雨。

     暖暖打開長長的褐色紙盒,裡面是陸從香港買回來的婚紗。

    柔軟的蕾絲,潔白的珍珠,是暖暖以前幻想過的樣子。

    可是那時候她以為自己肯定要嫁的人是林。

    陸還訂購了全套的鑽石首飾。

    他說,你脖子上那枚銀戒指已經挂了很久。

    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把它換下來。

    你可以帶着它。

     可是也不是太久,隻不過是三個月。

     暖暖想,為什麼在心裡覺得好象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呢。

    她撫摸着那枚小小的銀戒指,它已經開始黯淡。

    這是城送給她的唯一一份禮物。

    那時候他們是在上海的大街上,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

    和一次注定要别離的愛情。

     暖暖徹夜失眠,一直到淩晨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然後淩晨三點的時候,突然床邊的電話鈴響起來。

    暖暖想自己是在做夢吧,一邊伸出手去,在黑暗中拿起電話筒。

    寂靜的房間裡,隻聽到電話裡面沙沙的聲音。

    然後是一個男人北方口音的普通話。

    暖暖。

    他叫她的名字。

     城,是你嗎。

    暖暖覺得自己還是醒不過來。

    她真的太困了。

    可是她認得這個聲音。

    隻有一聽到,就會喚醒她靈魂深處所有的追憶。

    線路不是太好,城的聲音模糊而斷續,他說,暖暖,我在美國加州。

    我走在大街上,突然下起大雨。

    我以為我可以把你遺忘,暖暖。

    可是這一刻,我非常想念你。

    我感覺你要走了。

     電話裡的确還有很大的雨聲。

    地球的另一端,是不會再見面的城。

    暖暖說,城,我要嫁人了。

    因為我已經為你而蒼老。

     城哭了。

    然後電話突然就斷了。

     暖暖放下電話。

    她看了看黑暗的房間。

     她想,自己是真的在做夢吧。

    城會有她的電話号碼嗎。

    可是摸到自己的臉,滿手都是溫暖潮濕的眼淚。

     他們似乎從沒有正式地告别過。

    而每一次都是絕别。

     1999年12月一場沉淪的愛情。

     終于消失 聖誕節的時候,暖暖收到林的一張卡片。

    他說他準備結婚。

    另外城和小可都已出國。

     在信的末尾,他說,暖暖,我想我可以過新的生活了,我可以把你忘記。

     暖暖微笑地撫摸着卡片上凸起來的小天使圖案。

    她開始有一點點變胖,因為有了孩子,陸堅持不再讓她出去上課,每天要她留在家裡。

     羅傑快樂地在家裡跑來跑去,和陸一起準備打扮一下那棵買回來的聖誕樹。

    陸在客廳裡大聲地說,暖暖,你不要忘記喝牛奶。

    暖暖說,我知道了。

    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

    平淡的,安全的。

    會一直到死。

     端起牛奶杯的時候,暖暖順手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面。

    很奇怪的是,今年的聖誕,這個南方的城市開始下雪。

    是一小朵一小朵雪白的幹淨的雪花,安靜地在風裡面飄舞。

    在冬天的黑暗而寂靜的夜空中。

     暖暖看着飛舞的雪花,突然一些片段的記憶在心底閃過。

    遙遠上海的公寓裡,彌漫着百合清香的客廳,黑暗的樓道上,城激烈的親吻,還有隔着地鐵玻璃的城一閃而過的臉,是她見他的最後一面。

    那個英俊的憂郁的北方男人,可是她還記得他的手指,他的眼睛,他的氣息,他的聲音,模糊而溫柔的,提醒着她在世紀末的一場沉淪的愛情。

     可是心裡不再有任何疼痛。

     他終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