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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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我在發根噴了一點點阿瑪尼的香水作為惟一的修飾。

    然後坐了近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到達南京西路,心情悠閑。

    我對她沒有任何想象和期待,也不曾感覺心裡的激動或慌張。

    很奇怪,好像是去看一個久不曾見面的朋友,雖然連她的真實名字也不知道。

     走到面包店的時候,雨下大了。

    幹淨陰暗的店堂裡,彌漫着鮮奶油和麥子的芳香氣息。

    到處都是點綴着草莓葡萄的蛋糕和蓬松柔軟的面包。

    如果這是她下班以後最想來的地方,那麼她應該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

     6點過5分鐘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淋濕的女孩匆促地走進面包店。

     我說,你遲到了。

    她說,我遲到了。

    她沒有解釋什麼,隻是對我微笑。

    就如星象書裡所言,巨蟹座的女孩通常有一張月臉。

    就是那種安靜舒展而柔和的面容,雖然不是很漂亮。

    但是我突然就相信她的名字應該叫暴暴藍,雖然她和那張CD封面上的豔妝女子毫無關系。

    她穿着G-STAR的男裝大衣和粗布褲子,顔色很暗沉,臉上幾乎沒什麼妝,背一個很大的黑色工作包。

    一個看過去倔強樸素的女孩,笑容裡卻有一些異常柔軟和傷感的氣息,就像在寂靜中突然爆發的高亢沉郁的音樂。

    我看着她。

    我在想,她為什麼會去想象一個在地鐵車站上追尋着死亡的男人。

     那天晚上我們走過了很多家電影院,終于在華山路一家很小的電影院裡看了一部很舊卻經典的片子,《吸血僵屍之驚情四百年》。

     我早就看過VCD,我相信她也看過,但當我們一起擠在空調過熱的狹小空間裡,卻依然被豔麗凄恻的鏡頭所動容。

    我是一個射手座男人,她是一個巨蟹座女人。

    星象書上說,這兩個星座的異性彼此的吸引度和結合可能隻有百分之三十,因為它們是彼此排斥的星座。

    她是一個難得的沉着鎮靜的女孩,所以我們彼此保留了解的空間。

     突然我想到那個有趣的問題,我不知道是我不能夠愛她,還是她不能夠愛我。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下着非常大的雪。

    是大朵大朵的幹淨的雪花,在刺骨的寒風中沙沙地飛落。

    兩個人站在街角的路燈下,都有些發愣,然後我看到她突然欣喜地跳躍,她說,下雪了,林。

     就在那個瞬間,我想親吻她。

    以前和一個剛結識的女孩接吻對我來說,隻是技巧上的小小問題,但這一刻,我看着她的眼睛,卻發現自己有些小心翼翼。

     我們對彼此的過往一無所知,隻是兩個在網上聊過幾十個小時,然後在生活中剛看了一場100分鐘左右電影的陌生人。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和花瓣一樣的嘴唇,突然被自己心裡的寂寞摧毀得無法言語。

    然後我送她上了出租車,我說,希望你這個晚上是快樂的。

    她在關上車門之前,伸過手來輕輕撫摸我的臉頰,她的手心冰涼而柔軟。

     我期待着她說些什麼。

    然後聽到她輕輕地對我說,再見,林。

     我們沒有再見過面。

    因為那個夜晚過得很快樂,彼此都沒有想到留下地址或電話。

    感覺中是非常熟悉的舊的朋友,能夠相對無言卻又心意相通,隻是我沒有想到她突然消失無蹤,在IRC上面她像水珠一樣蒸發。

     我還是常常把那張暴暴藍的CD放在機器裡面聽,這樣高亢而沉郁的聲音,原來在暴戾的深處是有着凄恻的柔情。

    世間人情也是如此,人永遠都無法看清最本質的東西,而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清醒的男人,并且已經開始過非常理性和現實的生活。

     經過馬哥勃羅的歐式玻璃門,我知道我不會碰到一個穿G-STAR男裝大衣和粗布褲子的巨蟹座女孩。

    在醇郁溫暖的小麥芳香中,很多熱愛生活的女子匆匆而過。

    但都不是她。

     我想念她,在一些隐約的深夜時光,想念那場陳舊的電影和街頭的雪花,以及她柔軟冰涼的手心,在我臉上像蝴蝶翅膀般飛掠的瞬間。

    但是我知道我不會去網絡上四處尋找她,或者張貼尋人啟事。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對她一無所知。

     不知道我們愛一場會如何,是否會如星象書預言般的不歡而散,還是會愛得纏綿悱恻,深情執著……或者是我無法愛上她,或者她無法愛上我。

    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的猜測,讓我知道自己的寂寞。

     我想她也應該如此,隻是我們仍然在繼續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不同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