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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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自覺地體會到馬克思說的:市場經濟就是一個商品的大堆積。

    大城市不過是個大商品堆。

    腰包裡沒有“¥”,再大的城市也不會“精彩”。

    大城市的精彩,隻在腰包裡有“¥”的人面前像孔雀開屏似地絢麗。

     不知怎麼,大城市給二百伍最深刻的印象僅僅是這個“¥”。

     擔擔而分大、中、小碗三類“¥”。

    二百伍花了“¥5元”在小吃攤上吃了碗大碗的擔擔面,到七點多鐘就守在電影院門口。

    她甚至沒有張口,就有人主動上來問她等誰,不等人的話,就叫她陪他看電影。

    二百伍當然樂于成行,跟着進了電影院。

    燈熄後放電影,那人真的就動手動腳亂摸她,一張臭烘烘的嘴在她臉上像雞啄食似地東一下西一下亂啄,啄得二百伍滿臉口水。

    電影散場後,她不知道怎樣把這人哄到出租房去,隻是不停地說“大哥跟我走”、“大哥跟我走”。

    那人老于此道,給她穿的低胸T恤裡塞了十塊錢: “小婊子,各人走各人的啵!” 把她全身摸遍,臉上親夠,隻給了十塊錢。

    她的全身和面孔就是“¥10元”。

     第二天仍是如此,剛站在電影院門口就有人過來搭讪。

    但是和前一天一樣,摸完了親完了,出了電影院給了她十塊錢,還沒等她開口說話,那人就揚長而去。

     這個“¥10”,好像成了她的固定價格。

    而“¥10”剛好夠來回公共汽車票錢和一瓶礦泉水與一大碗擔擔面錢。

     以往,跟她“幹事”的人一般都不直接付錢給她,有個别直接付給她的她也隻是轉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跟人“幹事”後男人付多少錢給皮猴或老流氓小流氓。

    現在男人直接給了她,而這個“¥10”,從不合算這個角度上,開始肩發她有了低賤的感覺,然而她又不知道怎樣去追求“崇高”,什麼是“崇高”,她究竟在“¥”上應該怎樣定位隻有一次,一個四十多歲的外地人主動跟她到了出租房。

    那人雖然年紀很大卻沒經驗,好不容易抓到了個出差機會就想趁機在外浪蕩浪蕩。

    二百伍靠上去剛說想跟他看電影,那人的表情仿佛就喜出望外。

    在電影院摸她的時候就欲火中燒,恨不得在座位上就跟她“幹事”。

    還是二百伍止住了他,說不急不急,電影完了跟我“同家”。

    那人根本不需要哄騙,散了電影就跟她打輛出租車跑,也不管有多遠。

    進了出租房就脫衣服,還叫她快快快。

    兩人剛上床,三個流氓就闖了進來。

    閃光燈強烈地一閃光,那人就吓得渾身發抖,光着身子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老流氓說什麼是什麼,刀子也不用亮出來。

    那人隻顧牙齒打戰地說: “同志,同志,我錯了!我錯了!……” 老流氓翻遍了那人的衣服口袋,搜光了他全身,得了一千七百多塊錢現鈔,一個手機,一隻手表。

    老流氓看看他的名片,笑話他說:“嗬!還是個啥子科長嘞!”把空空的錢包扔給他時,油腔滑調地揶揄道: “我沒拿你的身份證哈,銀行卡也留給你哈,讓你好生回去當你的科長哈!拜拜!拜拜!” 老流氓給了二百伍一百塊錢作為獎勵。

    這是二百伍一生中得到的第一筆報酬。

    老流氓鼓勵她再接再厲,繼續去電影院,按既定方針辦。

     第二天就碰到了一億六。

    二百伍往電影院門口一站,就有人向她湊過來叫她陪着看電影。

    二百伍拒絕了好幾個人的“盛情邀請”,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億六。

    這個小夥子比什麼《大話西遊》裡面的帥小夥還帥得多,高大俊朗,英氣逼人,但也“哈”氣逼人,排在買票的長隊中如鶴立雞群,向二百伍發射出強勁的吸引力。

    二百伍觀察了一億六好長時間,确定他隻有一個人來。

    她想,流氓們昨天連現鈔帶東西差不多得手了兩千多塊錢,自己身上也有了一百塊錢,今天哪怕就是跟這小夥子真正看一場電影也好。

    于是就發生了上一章叙述過的事。

     在電影放映時,在一片黑暗中,一億六卻不像别的人那樣摸她親她。

    二百伍絕不是一個下賤的女娃兒,她隻是怕這小夥子跟她規規矩矩地看完電影後各奔東西,就此分手。

    她又想不出别的辦法,隻好學那些下流胚子的動作,主動伸出手去摸一億六。

    一億六笑着不讓她動手,她便暗中欣賞一億六。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愛過、急切地渴望有男人愛她的二百伍,卻先有點愛上一個男人的意思。

    上天安排得就是這樣奇怪。

     電影散了後,二百伍也絕沒有一點哄一億六去上當受騙的動機,隻是不想與他離别,所以才把一億六帶到出租房。

    而和一億六在一起,她感到從未享受過的自在逍遙: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拿雞腿在一億六頭上敲就敲,想做怪相就做怪相,想喊就喊,想叫就叫。

    二百伍自小到大,從沒有真正從心底裡升騰出如此純潔的喜悅。

    和一億六玩耍得如此開心,大大超過上次和皮猴打遊戲機的時候。

    皮猴與一億六一比,簡直不值一提,哪能望其項背!她開始體驗到快樂是“¥”無法定價的,與“¥”完全是兩回事,毫無關聯,多少“¥”也換不來快樂。

     真可謂“歡娛嫌夜短”,沒料到三個流氓突然闖了進來。

    二百伍這時早把自己的“任務”和三個流氓忘得光光的了,一時還以為真來了強盜,所以冷不防嗆咳個不停。

    然而形勢急轉直下,風雲突變,一億六來了個“英雄救美”,更使二百伍傾心相許。

    後來怎麼又來了個女人責怪一億六,二百伍此時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時她不知道一億六和這個女人是什麼關系,于是對陸姐反唇相譏:“啥子‘擦屁股’,難聽死了!”還故意把“死”字從牙縫裡嗞出來,做出十分鄙薄這個女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