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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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二那年七月,關東軍官吏石本在北票、錦州一帶旅行時突然失蹤,日軍用看一貫的藉口,揚言是遭中國義勇軍綁架,為了營救,揮軍進入熱河省…。

     戰役進行侵占,自營口、山海關,至熱河、承德。

    不久,日方單方面發表了“熱河省乃滿洲國領土”的聲明。

    聲明随着空投炸彈,于南嶺爆發。

     無數頭顱被砍殺,熱河失陷了! 芳子作為關東軍“中國童話”的女主角,金壁輝司令,遂率領着她手底下五千安國軍,和一批超過十萬日元的軍費,插手熱河局勢。

     大局沒有定:持續好一段日子。

     日本人都明白:沒有一個中國人,打心裡希望與那侵略國士的外敵“親善”。

    什麼“日滿親善”隻是個哄騙雙方的口号。

     即使一省一省的并吞,情緒更高漲,都是壯碩的中國男兒—— 所以他們采取一個最毒辣的方式:壯丁被強行注射嗎啡針,打過這種針,痛深了,人也就“作廢”。

    堂堂男子漢,一個個論為呵欠連連的乞丐,憑什麼去報國? 川島芳子正陶醉于她的權力欲望中,知悉中國男兒非死即廢嗎? 說到她手下的安國軍,其實也很複雜,它不是正規軍隊,隻募集而來,質素參差,什麼人都有。

    作為總司令,隻是一個“優美的姿态”吧。

     熱河被侵占而未順眼。

     芳子頂着這個軍銜,往熱河跑了幾圈。

     她主要的任務,不外是向叛軍勸降,于士兵跟前演說,滿足表演欲。

     她最愛子軍營中,講台麥克風前,發表冠冕堂皇的演說了。

    隻有在此一刻,全場鴉雀無聲地聆聽。

    她慷慨激昂: “熱河其實是滿洲國領土,應該歸滿洲國統治。

    我們軍人到前線,不是為了征服,不是想發生戰争,隻為流離失所的中國人,得不到同情的滿洲黎民做事,令他們有歸屬感,共同建設樂土,便是本司令莫大的欣慰!” 士兵鼓起掌來,芳子躊躇滿志: “今天,在這裡的都是我親愛的部屬,對我有好感,又尊敬總司令的人,我對你們作戰能力有期望 “砰!” 一記冷槍—— 士兵之中,有人發難: “賣國賊!” 芳子中彈部位是左邊的胸部、肩膊,傷勢不輕。

     她疼極,但勃然大怒——自己部屬所放的冷槍! 簡直是雙重的打擊。

     她勉強支撐着: “抓——住他!” 手下往人叢中搜尋刺客。

     是誰? 整個範圍内的士兵都受到株連,全給押下去。

     ——這些雜牌軍,什麼人都有!流氓、特務、土匪、投機分子、革命黨……芳子恨恨,終于不支倒地。

    鮮血染紅她的軍衣,沒見其利,先見其害! 什麼“樂土”? 連區區五千人也管不了。

     芳子卧床。

    感覺特别痛——舊創新傷。

    痛苦已延長三十小時,藥力一過,更加難受。

    左邊的身體火燒火燎的,叫她渾身冒汗,如遭一捆帶刺的粗繩子拴着,越拴越緊,陷入骨肉。

     是以她特别倦。

     醫生見她實在受不了,便給她打嗎啡。

     當她睜開一雙倦眼,橡眺地,見到一個人。

     是宇野駿吉的副官。

     哦,是他,總算有心呢。

     芳子掙紮起來,但力不從心,一動,關節格格直響——也許隻是心理上的回聲。

     副官在她床前行個軍禮: “金司令!” 她隻覺雄風尚在,非常安慰。

     “宇野先生派我來問候你的傷勢。

    ” 芳子微笑,強撐精神: “小意思。

    ” 副官出示一個天鵝絨匣子。

     打開,是一副項圈。

     由上千顆大小不等的鑽石鑲嵌成一鳳凰,是振翅欲飛的鳳凰。

    名貴華麗。

     “這份禮物請金司令笑納!” 芳子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摩拿着它。

     不枉付出過一番心血。

     但副官接着說了一番話—— 他若無其事地傳達着上級的意思: “字野先生說,請金司令多點休息,好好養傷。

    工作會交給其他人幫忙,盡量不要添你麻煩。

    請不必挂心,即使你不在,一切也會上軌道……” 他說得很有禮貌,完全為她着想。

    彼此客客氣氣的。

     芳子一邊聽,臉色漸變。

     她掩飾得好,微笑不曾消失過,但臉色卻蒼白起來了。

     心中有數——是“削權”的前奏! 宇野駿吉覺得她的存在,成為累贅了! 當她給滿洲國完成了建立工程,也完成了相應的宣傳、安撫、收買、勸降、收集情報……等任務後,在軍方眼中,容不下她一次的失手? 幹脆中槍死去,那還罷了。

     但不! 她沒有死。

     她是大清王室的格格,貴族血統,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一旦滿洲國逐漸成形,新的國家崛興,她的美夢就被逼驚醒了麼? 她不相信現實是這樣的冷酷——即使現實是這樣的冷酷,她肯定應付裕如,因為,她會按自己信念幹到底! 沒有人能夠把她利用個夠之後,又吐出來,用腳踩扁! 不可能! 芳子維持她感激的笑容: “替我謝謝幹爹!” 副官告辭了。

     她面對着那冰冷的鳳凰,不過石頭所造。

    鑽石的價值,在乎人對它的評估。

    她川島芳子的價值,仍未見底! 夜色漸侵。

     在這通室雪白的醫院病房中,一點孤獨,一點空虛,一點凄楚,一點辛酸……,漸漸的侵犯,令她無端地,十分暴戾。

     她恨! 是那一記冷槍! 現實當然殘酷,她要征服它,就要比自己“過分”,兵敗如山倒,樹倒猢狲散——一得收拾局面。

     傷勢未愈,天天猶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