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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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畔俊男的大腿上,又撫又捏,随着劇情調情。

     大家都視若無睹。

     ——這真是個颠倒荒唐的人生大舞台。

     觀衆在台下哈道: “好!” 是因為角兒把“女人”演活吧。

     一個小厮遞來冒着熱氣、灑上花露水的毛巾給她抹手。

     她認得這個人,是前幾天派出去打聽情報的手下。

    他原是俊碩的男人,裝扮那麼卑微,居然像模像樣。

     芳子眉毛也沒動一根,接過毛巾,下面有張紙條,寫着: 味自慢,靠不住她心裡有數。

     “味自慢”是她心目中“嫌疑人”之一。

    她故意對三個人發布木同的假消息,看看哪一項,洩漏予革命分子知悉。

    · 政治必然是這樣:爾虞我詐,你死我活。

    ——異己是容不下的。

    容下了,自己便無立足之地。

     經理着人送上茶點了。

     芳子若無其事地,抹過手,紙條操在毛巾裡頭,團給小厮拎走。

     “金司令請用茶,”經理阿議地媚笑着,“上等碧螺春!” “晤,”芳子待接過茶盅,一疊鈔票自他手底送過去,他需要她的包庇。

     芳子信手取過随從的望遠鏡,自舞台上的角兒,遊走至觀衆席,再至包廂右面——她自鏡筒中望定一個人,距離拉近了,是一張放大了的臉! 他經過喬裝。

     但芳子知道,那是背叛者:“味自慢”。

     她把望遠鏡對向舞台上。

     那個人,呷了一口小厮送上的香茶,不消一刻,已無聲倒下。

    無端死去。

    小厮與附近的“觀衆”把他擡走。

     芳子若無其事地對周圍的人悶道: “沒意思,我們走了!” 正起立,走了幾步。

     台上鑼鼓喧嚣,座上大大喝彩。

     芳子回頭一瞥,台上的不是人,是猴! 完全是個人表演,角兒是神仙與妖怪之間的齊天大聖。

    他猴農猴裙猴褲猴帽,薄底快靴。

    開了一張猴臉,金睛火眼,手掄一根金箍律,快打慢耍,根花亂閃,如虹如輪地裹他在中央。

    這角兒,武功底子厚,筋鬥好,身手赢得滿堂彩聲。

     他的演出吸引了她。

     經理賠着笑: “是《鬧天宮》。

    ” 她把那望遠鏡對準舞台,焦點落在他身上,先是整個人,然後是一張臉。

     芳子隻見着一堆脂粉油彩。

    有點疑惑。

     角兒打倒天兵天将,正得意地哈哈大笑,神采飛揚中,仍是樂不可支的猴兒相,又靈又巧。

     芳子随意一問: “武生什麼名兒?” “雲開。

    ”經理忙搭腔,“他是上海最有名的‘美猴王’。

    戲一落地,就滿堂紅!” 芳子向台上瞟一眼,像男人嫖女人的語氣: “是嗎?看上去不錯嘛。

    ” 然後一衆又浩蕩地離開戲院子了。

     就在大門口,有個水牌。

     水牌上書大大的“雲開”二字。

     水牌旁邊有幀放大的相片,是一張萍水相逢,但印象難忘的臉。

     他紅了! 碼頭上遇上的小夥子,當日兩道濃眉,眼神清朗,仿如剛出集的小鷹。

    才不過兩三年,他就一炮紅了。

    相片四周,還有電燈泡圍繞着,烘托他“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神氣。

     看上去比從前更添男兒氣概。

     阿福? 不,今日的他是雲開! 芳子心裡有數地,隻看了相片一眼,就上了福特小轎車,揚長去了。

     日頭還沒落盡,微明薄暗,華燈待上。

    約莫是五六點鐘光景。

     川島芳子公館門外,她兩名看來斯文有禮的手下,“半暴力”式請來一名稀客。

    他不滿: “我自己會走!” 方步穩重,被引領至客廳中,就像個石頭中爆出來的猴兒。

    他根本不願意來一趟,要不是戲班裡老人家做好做歹,向地闡釋“拜會”的大道理。

     他來拜會的是誰?他有點不屑,誰不知道她是日本人的走狗,什麼“司令”? 兩名手下亦步亦趨,幸不辱命,把他“架”來了。

     正呷過一口好酒,芳子擡起頭來,見是雲開。

     她望走他。

     雲開定睛細看,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是她!隻挨了一記悶棍似地愣愣站着。

     是她?碼頭上他見義勇為助她把皮包自歹人手中奪回的物主,亂世中子然來上海讨生活,清秀但冷漠的女子,她不單讨到生活,還讨到名利、權勢,…和中國人對她的恨。

    ——雲開無法把二者聯成一體。

     情緒一時集中不了,隻覺正演着這一出戲,忽地台上出現了别一出戲的角色,如此,自是演不下去了。

     這把他給“請”來的女主人,手一揮,手下退出。

     她朝他妩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