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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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望着這個自信十足處變不驚的芳子,疑惑地: “用的是什麼?” 芳子按住她半撐的身子: “皇上會在長春登基,你今生今世都是他的人。

    ” 婉容掙紮着,她自一個羅網掉進另一個羅網中去了。

     “我不去!我信不過你們,你——” 但無法繼續了。

    芳子用上了藥的手帕蒙上她嘴臉,婉容昏迷過去。

     芳子無情地,目光堅定前望。

     救護車駛離市區,直向荒僻的村路駛去。

     “靜園”開始不靜了。

     小林的屍體被發現。

     神秘車子拚盡全力追蹤救護車…… ——不過芳子早着先機。

     停在一間村屋前。

     她把昏迷了的婉容半拖半抱曳下地來。

     村屋旁山邊正有一隊送葬的隊伍。

     一口大棺材、許工、送葬者全在默默等候着。

     “目的物”來了。

    大家又無聲地,把婉容放進棺材中去。

     救護車駛入一個隐蔽的地方,用樹枝樹葉給掩蓋好。

     芳子迅速無比地更衣。

    不消一刻,她已是個愚昧的村婦,哭喪着臉。

     隊伍準備妥當。

    四個竹工扛着大棺材。

    一個老頭在前頭撒紙錢,唢呐和鼓手奏起哀樂,孝子和未亡人都哭哭啼啼地,上路了。

     行列緩緩前進。

     幾輛追尋皇後行蹤的神秘車子呼嘯地,隻擦身過去。

     他們堂堂正正地出殡,沒有人對村野送葬的行列起過疑心。

     隊伍十分安全地,把婉容偷運出天津,自水路,送至旅順去。

    芳子立了大功。

     日本人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帝後都齊了,東北二百萬平方裡的土地,三千萬人民,也在手上了,就等他們一聲令下——不過傅儀開始惶惑不安,他們受到封鎖、隔離,俯仰由人的生活也就算了,最煩惱的,是關東軍參謀闆垣征四郎跟他說的一番話。

     這個剃光了頭的矮個子,青白着一張沒有春夏秋冬的臉,慢條斯理地道: “新國家名号是‘滿洲國’,國都設在長春,改名新京。

    這國家由滿、漢、蒙古、日本和朝鮮等五族組成。

    而日本人在滿洲花了幾十年的心血,大量的寶貴生命才得到的,法律地位和政治地位自然和别的民族不同……” 占據傅儀全心的,不是東北老百姓死了多少人,不是日本人如何陰謀地統治這塊殖民地,要駐多少兵,采多少礦,運走多少油鹽大麥…隻是想,不給他當“皇帝”,隻給他當“滿洲國執政”?他存在于世上還有什麼意義?連八十高齡的遺老也聲淚俱下:“若非複位以正統系,何以對待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多番交涉,讨價還價,日本人的野心不能暴露得肆無忌憚,便以“過渡時期”為名,準予一年期滿之後改号。

     終于才給了他“滿洲國皇帝”的稱謂。

     ——他還不是在五指山裡頭當傀儡? 但傅儀委曲求全,忍辱負重,把美夢寄托在屠殺同胞的關東軍身上,不敢惹翻。

     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芳子和大清遺臣等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

     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是登極大典的正日子。

     傅儀要求穿龍袍,關東軍方面的司令官說,日本承認的是“滿洲國來帝”,不是“大清皇帝”,隻準許他穿“陸海空軍大元帥正裝”。

    傅儀隻這一點,不肯依從——他唯一的心願是穿“龍袍”,聽着“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雙方遂在一件戲服上糾纏良久。

     終于,當日清晨,改名新京的長春郊區杏花村,搭起一座祭天高台,象征“天壇”。

     樂隊奏出《滿洲國國歌》。

     傅儀喜孜孜地,獲準穿上龍袍祭天,這東西,是他急急忙忙派人到北京城,從榮惠太妃那兒取來上場用,據說是光緒帝曾經穿過的。

    皇後也宮裝錦袍,鳳冠上有十三支鳳凰。

     遺老們呢,也紛紛把“故衣”給搜尋出來,正一品珊瑚頂.三眼花翎,仙鶴或錦雞輔獻,還套上朝珠——是算盤珠子給拆下來混過去的。

     這天雖然寒風凜冽,用雲密布,但看着皇帝對天恭行三跪九叩大禮的“文武百官”,開心滿足得很,一個一個肅立不語。

     夾在日本太陽旗之間的,是大清八旗。

    打着黃龍旗的“迎銮團”,甚至一直跪着。

     在這個莊嚴的典禮上,傅儀感動之極,熱淚盈眶。

     芳子也在場。

     親自參與,也促成——她是這樣想的——大清皇帝重登九五,她顧盼自豪。

     思潮起伏,熱血沸騰,心底有說不出的激動: “滿洲國,終于成立了!我們等了二十年,終于見到一個好的開始。

    是的,東北隻是一個開始,整個中國,将有一天重歸我大清皇朝手中。

    清室複興了,一切推翻帝制的人,滅亡的日子到了!” 她傲然挺立。

     神聖不可侵犯。

     一直以來的“犧牲”,是有代價的。

     肅親王無奈離開北京時,做過一首詩:“幽雁飛故國,長嘯返遼東;回首看烽火,中原落日紅。

    ’”——是一點不祥的戲語吧? 沒有人知道天地間的玄妙。

     但芳子,卻是一步一步地,踏進了虛榮和權勢的陷阱中去。

     記得一生中最風光的日子—— 芳子身穿戎裝、馬褲、革履,頭上戴了軍帽。

    腰間有豪華佩刀,以及金黃色刀帶。

    還有雙槍:二号型新毛瑟槍、柯爾特自動手槍。

     革履走起來,發出咯咯的響聲,威風八面地,上了司令台。

     宇野駿吉,她的“保家”、靠山、情夫、上司……,把三星勳章别在她肩上: “滿洲國‘安國軍’,将以川島芳子,金壁輝為司令!” 她手下有五千的兵了。

     她是一個總司令,且擁有一寸見方的官印,從此發号施令,即使反滿的武裝,鑒于她王女身份,也會欣然歸服,投奔她麾下吧?金司令有一定的号召力。

    自己那麼年輕,已是巾帼英雄——芳子陶醉着。

     關東軍樂得把她捧上去。

     當她以為利用了對方時,對方也在利用她。

    這道理淺顯。

     但當局者迷。

     從此,日本人在滿洲國的地位,不是僑民而是主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他們要在政治、經濟、思想、文化……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