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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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會有指示。

    他害怕走漏風聲,沒有多停留,趁天色不明就返回寨内。

    直到送他出射虎口時,王吉元還旁敲側擊,想向他探出來一點口風,無奈他對軍機守口如瓶,隻回答:“丁撫台尚無明示,不敢瞎猜。

    ” 聽了這個小頭目的禀報,劉宗敏起初不免納悶,但随即心裡明白,不覺罵道:“媽的,打什麼如意算盤!”他猜想,一定是丁啟睿和宋文富等南路官軍大舉進攻清風垭,東路官軍進攻野人峪,義軍正兩面應付不暇的時候,才命宋家寨的人馬突然出動,進襲老營。

    敵人這一手十分毒辣。

    顯然他們認為這樣可以十拿九穩地襲破老營,萬一襲不破老營也可以在高山放火,占領幾個山頭,使野人峪和清風垭的義軍軍心搖動,難以固守。

    劉宗敏沒有将自己的猜想說出口來,揮手使總管和小頭目一齊退出。

    他正在尋思對策,清風垭第二次派人飛馬來報,說探得智亭山确已失守,郝搖旗率殘部仍在同官軍混戰;有一小股官軍從智亭山向北來,似有窺探清風垭模樣。

    劉宗敏氣憤地問: “他媽的,龍駒寨以西的幾個險要處都有咱們的人防守,官軍怎麼能飛到智亭山?難道是他媽的從天上掉下來的?” “回總哨爺,詳情不知。

    據智亭山附近逃出的百姓傳說,官軍大約是從一條少人知道的隐僻小路偷襲智亭山,使我軍措手不及。

    ” “官軍有多少人馬?” “官軍起初有約一千多人,後來不斷增加,天明後已經有兩千多人。

    後來望見一群一群鄉勇也從龍駒寨出動,往智亭山一帶蜂擁而來,十分衆多,确數沒法約莫。

    ” 劉宗敏罵道:“哼,狗日的擡起老窩子出動啦!” 他沒有在口中罵郝搖旗,但在肚子裡恨恨地罵了一句:“該殺!”随即他吩咐清風垭的來人,立刻回去,傳下他的命令:倘有官軍尖隊來到近處,立刻剿殺,不使一個活着逃回;倘若大隊來到,隻許憑險固守,不許出戰。

    他又說: “你回去對大小頭領和弟兄們說,我總哨劉爺說啦,你們是英雄還是狗熊,這一仗要見分曉。

    可不要把黑虎星的面子丢了。

    我正在調集人馬。

    等人馬調齊,我要親自到清風垭,奪回智亭山,把雜種們趕回龍駒寨老巢裡去!” 清風垭的來人一走,劉宗敏就吩咐一個親兵去叫老營總管。

    他現在充分地看清楚局勢有多麼兇險,而拯救危局的主意也拿定了。

     不過片刻工夫,老營總管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上房。

    劉宗敏命總管去将老營寨内所有能夠拿起武器守寨的男人--包括患病初愈的、輕微殘廢的、年老的、管雜務的、以及能夠抽調的馬夫和火頭軍,趕快召集一起,編成一隊,聽候調遣。

     任繼榮剛剛退出,王四來到老營,李來亨緊跟在他的背後。

    這時,智亭山出了變故和商州官軍開始大舉進犯的消息已經傳開。

    王四以為總哨要派他率領孩兒兵去清風垭或野人峪,特别感到振奮,進老營時精神煥發,行走帶風,臉色矜持,同小來亨一前一後,俨然是兩位英武的少年戰将。

    在上房的門檻外邊站定,他依照童子軍近半年學習的軍中規矩,大聲說: “啟禀總哨劉爺,童子軍副頭領王四前來聽令!” 劉宗敏慢慢地在王四的臉上和身上打量一眼。

    平日他就喜歡王四的勇敢和伶俐,說他同羅虎在一起活像是雙喜和張鼐。

    現在這孩子身穿寶藍綿甲,腰挂寶劍和朱漆箭囊,背挂角弓,另外在腰帶上插着一把匕首,雄赳赳,氣昂昂,使宗敏越發喜愛。

    他含着微笑說: “小四兒,官軍已經向咱們進犯,你帶的這幾十個孩兒兵使用上啦。

    ” “回總哨,我們孩兒兵一切準備停當,隻等你一聲令下,立刻出戰。

    ” “好,好。

    隻要你們娃兒們有種就行。

    你現在率領孩兒兵開到麻澗,要攜帶一天幹糧,準備夜間前去清風垭。

    到了麻澗之後,人解甲,馬卸鞍,好生休息,不許亂動,隻派幾個孩兒把守寨門。

    ” “黃昏後就動身往清風垭麼?” “不要急,黃昏後你們孩兒兵立刻準備停當,等候我的将令行事。

    我的将令不到,不許離開麻澗。

    ” 王四聽說确實要他率領孩兒兵在夜間去清風垭同老營親軍和黑虎星的人馬一起,想着是一定要夜襲敵營,奪回智亭山。

    說了一聲“是!”回頭同李來亨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色,轉身便走。

    來亨所猜想的和他相同,緊跟着他的背後走出老營。

    剛才來亨的父親因目前情勢緊急,打仗需人,已吩咐來亨不用在家侍候父母的病,立刻重回童子軍,聽從王四指揮,所以他一出老營就奔回家披挂去了。

     劉宗敏忙過了這一陣,正急着去找李過,忽見慧英匆匆地走出東廂房,來到上房門口。

    他知道她被高夫人留在老營陪伴蘭芝,現在看見她的神氣和平時不同,還以為蘭芝病情有了變化,不覺眉頭一皺,問道: “蘭芝怎樣了?” 慧英很激動地說:“蘭芝沒怎樣。

    劉爺,你派我做什麼?” 一聽說她不是為着蘭芝的病來見他,宗敏放了心,不在意地回答說:“高夫人在白羊店,我沒有什麼事叫你做。

    你還是給蘭芝做伴吧。

    ” “不,總哨爺。

    蘭芝很懂事,她剛才對我說,今天戰事很緊,用不着我留在她的身邊做伴。

    ” “你想做什麼?” “總哨爺,目前情勢緊急,老營空虛。

    各家眷屬住在老營寨中的較多,除去害病的還有百人以上。

    大家雖系女流之輩,但多年随軍起義,都能騎馬,多少會些武藝的不在少數。

    至不濟也能搬磚擡石,手執木棍,守護寨牆。

    請總哨下令,我去傳知各家年輕眷屬,火速來老營集齊,聽候調遣。

    ” 劉宗敏一邊跨出門檻向外走一邊說:“算了吧。

    打仗是男子漢的事,婆娘們不是打仗的材料。

    ” 慧英的臉頰绯紅,攔住他的路反問一句:“總哨爺,難道花木蘭、樊梨花、穆桂英都是男人?” 劉宗敏受了搶白,但沒生氣,望着慧英笑一笑,說:“那是戲上編的,誰見過?像你和慧梅這些姑娘們,都是自幼經高夫人調理出來的,在咱們義軍中也不多哇。

    你現在把一大群婆娘弄到一起,沒看見敵人時嘁嘁喳喳亂說話,看見敵人時一哄而散,各逃性命。

    哼,靠婆娘們打仗,頂屁用!” “劉爺,請你莫把話說老了。

    咱們各家眷屬都是從槍刀林裡闖出來的,馬鞍把大腿磨成繭子,縱然沒經過好生調理,武藝不如男人,可是每到敵人殺到面前時,很多人不肯白白地等着受辱,等着死,也知道拿刀劍往敵人身上砍。

    如今闖王去石門谷,吉兇莫測;高夫人在白羊店,腹背受敵;老營是根本重地,十分空虛,不得不召集有病的将士守寨。

    把年輕有力的婦女編成一隊,即令不能沖鋒陷陣,守寨總可以助一臂之力。

    劉爺,請你莫怪我同你犟嘴,這不是平常時候!” 這是劉宗敏第一次看見慧英毫不畏怯地同他犟嘴,說出的一派話幹淨利落,句句在理,使得他答不上來。

    他心中很贊成這姑娘的一片忠心和慷慨陳詞,但又不相信婆娘們能夠有多大用處,不耐煩地揮揮手,說: “好啦,好啦。

    隻要蘭芝能離開你,你去召集她們成立個婆娘隊吧,我派你做婆娘隊的頭領。

    ” 慧英得到允準,十分高興,用委婉的口氣說:“劉爺,你别急,聽我再說兩句話。

    第一,這個隊應該叫做娘子軍,不叫婆娘隊。

    第二,頭領是高夫人,不是我;隻是因夫人不在老營,蒙你總哨指派,我暫且代夫人招呼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