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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蹚将們好酒好肉地過着新年,會賭博的部貪迷着賭博消遣。

    一天下午,菊生和王成山到票房去玩,恰巧一大群蹚将把一張方桌圍了四五層,正在押寶,吵叫得非常熱鬧。

    菊生和王成山覺得有趣,便擠在人堆背後,站在土坯上探頭向寶桌觀看。

    出寶的寶倌是獨眼的李二紅,頭上戴着一頂瓜皮帽,帽沿下壓着一條疊成巴掌那麼大小的藍布首帕①,這着前額和眼窩。

    不管人們怎樣吵叫,李二紅隻不擡頭,也不說話,人們别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點消息。

    開寶的寶信是趙獅子,坐在二紅的身邊。

    雖然押寶的人少說在三十位以上,錢碼子擺滿方桌,而且還有些不住移動,但趙獅子也不擡頭來看人面孔,單憑着聽聲音和看見手上的特征,他會記得每一個錢碼子的主人是誰。

    每一寶揭開後,該吃的吃,該賠的賠,兼算積帳,或找或補,不錯絲毫。

    菊生和王成山對于賭博雖不懂,但也在人堆後擠來擁去地看得呆了。

     ①婦女蒙在頭上用的。

     陳老五擠在第二層,用很小的錢注小小心心地押寶,時常在快要揭寶的時候又不放心地把放好的錢碼子挪個地方,惹得趙獅子十分不快。

    “輸不起的不要來!”獅子叫着:“操你先人的,不準挪動!”好像運氣故意和陳老五開個小玩笑,他連着輸了多次,輸得他的新刮的臉皮上罩滿了頹喪氣色。

    把懷裡的銅殼子輸光以後,陳老五又從最裡邊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來一個沉甸甸的小紙包。

    綻開了一層布片和兩三層紙,裡邊是十幾塊白花花的銀元。

    陳老五把銀元數了一遍,猶豫了一會兒,決心拿出來一塊銀元,其餘的仍舊一層一層地包裹好,塞進最裡邊的那個口袋。

    他把這一塊銀元兌成銅殼子,不一時又輸得隻剩下三個當百的大銅殼了。

    陳老五的臉色越發難看,咂咂嘴唇,嘴裡不幹不淨地嘟噜着,好像在抱怨自己,又好像在咒罵别人。

    他把三個銅殼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拍,手按在銅殼上,久久地不肯離開。

    那棗樹皮一樣的手背在銅殼上輕輕顫動了一會兒,當快要揭寶時候,他忽然不放心地向二紅的鬓觸上瞥了一眼,迅速地拿起銅殼子。

    寶一揭開,陳老五又失悔又生氣地用手向桌上一拍,罵着說:“他媽的,真例黴!”他又在寶桌邊猶豫片刻,搖着頭咂咂嘴唇,從人堆中擠了出來。

     “五叔,你輸了多少?”菊生拍了一下陳老五的肩膀問。

     “他媽的,輸幹啦,”陳老五憤憤地說。

    “今兒好像是摸着姑姑子的×了,一出手就不順!” 陳老五走出屋子,在門口立了片刻,轉回頭來喊:“菊生,你出來,咱倆商個量。

    ” 菊生跑出來站立在陳老五的面前,用眼睛問:“商量啥子?” “把你身上的兩串壓歲錢借給我,”陳老五用硬邦邦的手掌按着菊生的頭頂說,“我要再撈撈本兒。

    ” “要是再輸了呢?” “輸了拉倒,過幾天我手裡有錢的時候就還你。

    ” 陶菊生一肚子地不高興,無可奈何地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遞給陳老五,眼睛帶怒地看着他翻身回屋,擠進人堆。

    王成山從屋裡走了出來,小聲問。

     “你把錢借給他了?” “他都要去了。

    ”菊生說。

     “隻要他赢了,也許會還你。

    ” “哼,肉包打狗!” 菊生氣得撅着嘴,拉着王成山走出了票房院子。

    他們正在大路邊站着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玩,瓤子九匆匆地從裡邊出來。

    拍了一下菊生的後腦勺,問: “你兩個站在這兒幹啥的,不跟我去玩玩麼?” “哪兒玩,瓤子叔?” “聽說管家那裡逮住了一個探子,你們跟我去瞧瞧去。

    ” 他們剛跑到管家的所盤的宅子門外,看見薛正禮同另外幾個蹚将頭急急慌慌地從裡邊走了出來。

    一見瓤子九,薛正禮揮着手說: “老九你快回去,叫他們别再賭了,快上圍子!” “啥事情?” “有軍隊……” 薛正禮話沒說了,管家的李水沫戴着一頂紅風帽,噙着紙煙,帶着一群護駕的走了出來。

    他瞟了大家一眼,沒有表情地吩咐說: “别慌集合,讓我自己到圍子上望望再說。

    ” 大家都跟着他爬到寨上,向着西邊的崗上望去,果然發現十裡外的崗脊上隐隐約約的有大隊軍隊向這邊行進,起碼有五百以上。

    瓤子九指着隐約的軍隊說: “好家夥,真要來跟咱們幹了!” 李水沫向背後一位護駕的說:“去,把那個探子拉出去敲了。

    ” 沒有人關心探子的事,都把手遮在眉毛上向遠方凝望,希望看出來這支軍隊的企圖到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