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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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個三岔路口猶豫地勒住缰繩,頻頻地向上孤堆這邊張望。

    這顯然不是來過此地的熟人,但又不像同杆子毫無關系。

    菊生凝望着兩個騎馬的人,向趙獅子問: “是不是馬文德派來的人?” 趙獅子推測說:“我看像是從南鄉過來的蹚将。

    走,到跟前瞧瞧。

    要是南鄉的蹚将走錯了條子,我就叫他們把槍跟(馬風)子留下。

    ” 強娃不放心地問:“我到圍子裡再叫來兩根槍?” “用不着,等你叫了來已經遲誤了。

    ” 趙獅子連二趕三地推上一顆子彈,望着那兩個騎馬的人擺了擺手,用命令的口氣大聲喊: “嗨!兩個騎(馬風)子的朋友站住!” 兩個騎馬的人果然很聽話地停在岔路口,其中有一個故作鎮靜地點着了一根紙煙。

    趙獅子叫大家都留在土孤堆上,一個人提着槍向騎馬的人們跑去。

    為着一種好奇心理的驅使,菊生随着趙獅子跑下土孤堆,緊緊地跟随在他的背後。

    但走了一半,趙獅子回頭來對菊生把眼睛一瞪,拿槍托威吓着,低聲說: “你又沒有槍,跟來做啥子?快給我跳①在這兒!” ①腳步不前叫做“(足此)”,此處意思是窩藏。

     趙獅子又繼續往前走去。

    他一面小心地注視着對方的動靜,大聲問兩個騎馬的人是幹什麼的,從什麼地方來。

    那兩個人很講禮貌地跳下馬來,不肯直截了當地去回答他的盤問,卻向他賠笑問着: “往薛崗可是從左邊這個條子走?” 趙獅子執拗地問:“你們是幹啥的?” “我們是特意來找你們的管家的,他可在薛崗盤着?” 趙獅子的口氣柔和起來:“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是……” 趙獅子已經走到了那兩個陌生人物的跟前。

    他們客氣地給他紙煙,同他小聲地說了一陣。

    菊生雖然不能夠聽多清,但知道那兩個人對趙獅子說出了他們的來曆,而趙獅子也指點他們往薛崗應走的路。

    剛才的緊張情形,在他們的一陣談話中消散完了。

     看着兩個人騎上馬走了以後,趙獅子一臉喜氣地轉過頭來,向菊生招一招手。

    菊生跑到了三岔路口,趙獅子悄悄地告訴他說: “娃兒,咱倆都沒有猜對,人家是徐壽椿派來的人呢。

    ” “徐壽椿為啥子也派人來跟咱們的杆子拉攏?” “可不準随便亂說!”趙獅子囑咐過後,接着又說:“一定是徐壽椿怕咱們的杆子叫馬文德收撫去,才趕緊派人來吊吊膀子。

    娃子,你猜這兩個貨的馬袋裡馱的啥子?” “啥子?” “煙士跟釘子①。

    好極啦。

    ”他快活地拍拍纏在腰裡的子彈袋,“俺的子彈袋又該灌滿啦!” ①土匪喜歡把子彈說做“釘子”,取其有相似之處。

     “要是徐壽椿要跟馬文德開起火來,咱們站在哪一頭?” “管家的想站在哪一頭咱們就站在哪一頭。

    ”趙獅子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囑咐一遍:“可記清,别談閑條①!” ①“閑條”就是“閑話”,是土匪中常用的黑話。

    閑話有兩種:一種是真正沒有關系的話,一種是與己無幹而足以洩露别人秘密的話。

    土匪中所說的“閑條”往往是指的後者。

     留在土孤堆上的一大群大孩子和小孩子都趕了過來,圍繞着趙獅子打聽消息。

    趙獅子含糊地說那個人是從南鄉的杆子上來的,和管家的是很好的朋友,特意來給管家的送煙土過年。

    在田野裡玩了一會兒,天快黑了,趙獅子帶着大家繞到了南門進寨。

    他把打死的幾隻老鸹送給别人,隻留下那隻兔子叫菊生拎着。

    “都各回各家,”他說,“誰再跟在我屁股後誰是兔子!”果然大小孩子們一哄而散,隻有許多隻眼睛依戀不舍地追随着他們。

    走過柴禾垛,菊生向屋裡一看:七少已經走了,幹老子也不在了。

     “快點吧,菊生,”幹奶站起迎着他說,“再晚啦就看不見貼對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