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啞舍.烏金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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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是怎麼……怎麼回事?” “哦,沒什麼,隻是一條我以前養的藥蛇,它重新修煉,神志有些不清而已。

    ” 年輕道人的臉龐有些蒼白,但他并未放在心上,随手一揮,花園裡被壓倒的鮮花草木便都重新盛開起來,被弄亂的假山也重新堆砌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藥蛇?那怎麼上半身又會是個絕色美女?湯遠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他隻是個十歲的正常小孩兒!承受不起這麼跌宕起伏的人生!湯遠扶着石桌重新坐下,開始鄭重地考慮自己是不是想辦法念個小學什麼的,雖然那些書他幾年前就看完了。

     “唉,剛剛說到哪裡了?對了,乾坤大陣,知道當年秦始皇為什麼巡遊天下嗎?因為東南有天子之氣,我便設了乾坤大陣,若陣法大成,整片中原之地便将在秦始皇的掌控之下,大秦帝國定會屹立萬世而不倒。

    ”年輕的道人一陣唏噓,那去而不複返的青蔥歲月啊!他當年也曾經那麼熱血過。

     “這牛吹的,都肥死了……”湯遠挑刺道,“秦朝不是二世就亡國了嗎?還萬世而不倒?” “那不是秦始皇沒立完碣石就死了嘛!我一開始也覺着這乾坤大陣沒布完有點可惜,但後來發現我那個大弟子心術不正,你說一趙國人潛伏在秦國,密謀要滅秦也很正常,但沒必要讓天下人都遭罪吧?”年輕的道人極為不贊成地搖了搖頭,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滓,無奈道,“但他修為已高,就算是我當時也無法确定殺了他,所以後來我便把乾坤大陣改了改,用剩下的那八個九州鼎改成了囚困他的封神陣,誘騙他到了陣法的死門之處,終于……天下太平了。

    ” 湯遠看着年輕道人臉上慶幸的神色,不由得渾身寒毛倒豎。

    這清理門戶的手段真是狠辣啊!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煎熬兩千多年?湯遠頓時覺得自己這師父認得風險也忒大了。

    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幹燥的嘴唇,湯遠不安地追問道:“那你剛才說乾坤大陣有變……是怎麼回事?” 年輕的道人鎖緊了眉,眉心間的疤痕越發猙獰了起來。

    “奇了怪了……若是想要破除封神陣,就必須湊足了十二個頂級帝王古董,鎮厭在陣眼。

    這十二個帝王古董可不好找啊!究竟是什麼人……” 道人的話戛然而止,湯遠立刻若有所感地向涼亭外看去,隻見方才的那漫天風雪和厚厚烏雲就像是被老天瞬間收走了一般,完全停止了。

    隻留下地上的皚皚白雪,和從天空中灑落而下的燦爛陽光。

     “那陣……還真被破了……” 湯遠瞠目結舌,這不就意味着某個殺神被困了兩千多年,現在居然被人放出來了? 老闆和扶蘇并肩站立在峄山的山巅處,看着山霧盡散,狂風驟停,一派平和安甯的驚喜,遠處居然了一道瑰麗無匹的彩虹。

     扶蘇閉了閉眼,他本是應該習慣站在高處之人,但現在眼看着這山河美景,居然會覺得有些眼暈。

    片刻,他重新睜開雙目,凝望了許久終于輕歎出聲道:“畢之,此間事了,縱使萬般不願,我也該把這具身體還給他本來的主人了。

    ” 老闆的身體微微一顫,想要說什麼,卻隻是張了張唇。

     扶蘇自嘲地一笑道:“說出來也不怕畢之笑話,其實我早就在看明白這個時代究竟是如何運轉時,便打消了用乾坤大陣的念頭。

    但拖了這一年,事實上也是貪戀這世間繁華。

    ”他頓了頓,雖是艱難,但也繼續說了下去,“但不屬于我的,終究也不是我的,替我對他說聲抱歉吧……” 老闆見他說完立刻便要往回走,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衣袖,“大公子……” “畢之,汝終于肯喚我大公子了……”扶蘇并未回頭,充滿懷念地歎道。

    自從他醒來,老闆一直都疏離地喚他殿下。

     老闆怔了怔,才低聲道:“臣可替您找到其他契合的身體。

    ” 扶蘇的身體一僵,但随後卻隻是淡淡道:“不用哄我了,我的靈魂不穩,再次移舍,若是有半分不契合,都會立刻魂飛魄散……” 老闆低垂眼簾,輕聲道:“臣的身體可以。

    ” 扶蘇緩緩地回過頭,俊美的臉容上一絲表情都沒有,他定定地看着老闆,許久才吐出兩個字道:“當真?” 老闆重新揚起笑,鄭重地點了點頭道:“臣活了兩千多年,足夠了。

    ” 扶蘇這次沒有出聲。

     沒有應允。

     當然,也沒有反對。

     醫生睜開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天花闆。

    他不是在天上坐着小赤鳥飛得開心麼?還想要拽小赤鳥的羽毛讓它飛得低一點呢,最好是能偷偷去聽聽扶蘇和老闆那兩人在聊什麼。

    怎麼一眨眼就換了地方? 下一秒,醫生忽然從床上翻身而起,驚吓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是人類的手,不再是玩偶那種不分瓣的軟綿綿的爪子,而且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陳年老繭,正是經常用手術刀而留下來的痕迹。

     這是他的手! 醫生意識到了這點後,連忙環顧四周,發現他居然就在自己的家裡。

    他沖到衛生間,發現自己确實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立刻咧開了嘴。

    但這種高興的情緒沒有持續三秒鐘。

    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就忽然回到自己身體裡了?老闆呢? 趕緊抓起衣服沖出了門,遠遠地看到了啞舍,醫生心中的不安更是越來越大,他踉跄地推開了那沉重的雕花大門,卻在看到屋裡的情況時,松了口氣。

     啞舍店内的擺設一點都沒有變,門口的彩色兵馬俑、一直長明的長信宮燈、常年都吐着奇楠香的鎏金翔龍博山爐……所有的物事都在,臉擺放的位置都沒有更改分毫。

    醫生這一路跑得太急了,這時隻能攤在雞翅木躺椅上喘着氣,好半晌才察覺出來不對勁。

     如果在以往,老闆肯定也能感覺到他來了,就算再忙也應該從内間出來了。

    醫生直起身子,揚聲道:“老闆?老闆!你在哪兒呢?” 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外,啞舍内鴉雀無聲。

     醫生快要被自己心中的不安逼瘋了,正要轉過玉質屏風去内間找人,就聽到雕花大門一陣吱呀的響聲,醫生立刻轉過了身。

     “老闆你……咦?怎麼是你?”醫生訝異地看着拎着一個行李箱從外面走進來的陸子岡。

     陸子岡解下脖子上的圍巾,笑了笑道:“老闆給我去了信,說是讓我幫他看店。

    ” 醫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震驚地呆站了許久,才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道:“那他……有沒有說……讓你看多久?” 陸子岡聳了聳肩道:“他沒說,所以我便把國家博物館那邊的工作辭了。

    ” 醫生的心如墜冰窖。

     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下深處,一個布置恢宏豪華的墓室之中,靜止了兩千多年的空氣重新流動了起來,供奉在正中間的龐大棺椁,忽然間有了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