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警察遺孤

關燈
常常可以撿到杏子,讓她想起故鄉的梨樹,還有舅舅那個梨樹的故事。

     恨一個人,原來還是會記得他說的故事。

     深秋的山風有些凍人。

    他們走這條路來的時候沒喝酒,不消一會就走完。

    現在喝了酒,這條路似乎變成了一千兩百米的許多倍。

    他們像一群分散的蝸牛那樣緩慢地向前移動。

     這時候,韓哲宣布: 「走路不晃的,以後進特别罪案組會容易些!」 大家都好像被這句話點了穴道似的。

    明知道他是說笑,各人都暗暗較勁,連忙打起精神走路。

     伏特加的酒勁很厲害,她覺得自己醉了。

     她臉上挂着假裝沒醉的微笑,試着幫身體找個平衡點。

     「你不想進特别罪案組了?宣布投降了嗎?」韓哲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從她身邊冒出來說。

     「呃,不,我想!」她舌頭結巴地回答。

     她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醉。

    他的眼光鞭策着她。

    她大口吸氣,挺直腰背,兩條手臂在身旁微微張開保持平衡,傻呼呼地說: 「如果我走路有點晃,不是因為我醉了,是我的腳不聽話。

    我最想進特别罪案組了!」 她說的話頂沒意義,隻有醉鬼才會說出口。

     這句話卻把他逗笑了。

     他彎腰把一片葉子撿起來放到自己頭上,小聲在她身邊提示: 「擡起頭,眼睛望着前面的一點,不要老望着自己的腳!别讓葉子掉下來。

    」 她照着他的話做,學着他那樣,撿起一片葉子放到頭發上。

     她試着不晃。

     他走在她身邊,唱起歌來。

     你願意抓住一顆流星嗎? 就在它墜落地面之前。

     你難道不明白, 當你一蹶不振時就不會有人愛你。

     把我撿起來帶回家吧。

     我會抱起我的舊吉他, 為你唱一首懷舊金曲, 隻要你願意抓住一顆流星。

     她扭頭看他,他已經越過她,跟她隔了幾步的距離。

     他頭發上的枯葉掉落了,他并未察覺。

     她悄悄把那片葉子撿起來,跟自己說: 「他醉了。

    」 她踮高腳,想把那片葉子放回去他頭上。

    他比她高太多了,她颠了幾步,差點就成功。

    那片葉子在他頭發上停留了大概一秒鐘卻又飄落了。

     後來,他發現那片葉子不見了。

    他轉身,目光找了一會,看到她。

     她眨眨黑亮的眼睛,很小心地朝他走出一條不晃的路。

     他瞥了瞥她頭發上的杏樹葉子,臉露疑惑的神情。

     她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她知道他為什麼感到疑惑。

    她那片葉子一直沒掉下來。

     這是她永遠不會告訴他的秘密。

     她那天剛好在頭上别了一個黑色的發夾,正好用來夾住葉子,就是這麼簡單又幸運。

     他們終于走完了那一千兩百米的路。

     他上了他那輛标志。

     他們歪歪斜斜地并排站着,然後立正,一隻手放在額頭前面,向他敬禮。

     她敬禮的時候沒忘記用另一隻手按住頭發上的那片葉子,朝他得意地笑。

     他看了看他們,沒好氣地搖頭,打亮車燈,把車調頭駛出停車場。

     她目送着他的車燈沒入夜色裡,跟自己說: 「我必須進入特别罪案組。

    」 那是再見他的惟一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