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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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活着似的。

     "哦,是安老院打來的。

    " "安老院?有什麼事嗎?" "是夏先生的姊姊夏珍珠想找他。

    " 姊姊?夏珍珠?剛剛對我吼的那個老太婆是她?原來她還活着! 你好像沒見過我這位老姑姑吧? 她是我父親同父異母的姊,比我父親老很多。

    我那個風流的祖父一生娶了四個太太,生了二十幾個孩子,老姑姑是大太太的女兒,父親是四太太唯一的一個孩子。

    數十年來,其他兄弟姊妹各散東西,死的死,走的走,在香港留下來的隻有他們兩姐弟。

     老姑姑年輕時是教書的,終身未嫁,十足的老小姐脾氣。

    我還小的時候,有一段日子,她常常來我們家和火鍋店吃飯,每次都跟我搶吃,而且老是挑剔我父親做的菜。

    我一點都不喜歡她。

    許多年沒見,沒想到她住進安老院了,我善良的不記仇的父親還經常去看她。

     我答應了安老院的職員說我改天會過去。

    挂上電話之後,我想繼續睡覺,可是,我再也睡不着了。

    我跳下床,匆匆穿上衣服跑去找老姑姑。

    老姑姑也許會知道那個秘方。

    我記得她很愛吃麻辣火鍋,說不定父親告訴過她。

     到了那所位于半山的安老院,我在接待處問了人,找到了老姑姑的房間。

     那是一間寬敞的雙人房,靠近房門的一張床上,躺着一個蒼白的老婆婆,身上連接着點滴管,覆蓋着被子,睡着很沉。

    靠近窗子的那張床上,坐着我的老姑姑,她背後墊着一個枕頭,挨在床闆上看電視的午間節目。

    她老多了,滿頭花白,唯一沒變的是那一頭留至下巴的清湯挂面般的直發,側分的厚厚的頭發上别着一隻鮮黃色的發夾。

    要是每個人都有一個讓人一眼就認出來的标記,那就是她夏珍珠的标記了。

     我走到床邊,喊她一聲:"姑姑。

    " 她的視線離開了電視,緩緩轉過頭來看我,好像認不出我。

     "你是誰?" "我是夏如星。

    " "夏如星?"老姑姑眯起她那雙昏花模糊的眼睛看向我。

     我突然發現,她長得跟我父親還真有點像,臉上布滿皺紋,瘦小的身體穿着小花布睡衣,看上去活像一個脫水橘子。

     她盯着我看了幾秒鐘才說: "你爸爸呢?" 我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了,改變良多,沒想到她還認得我。

    難道我也有一個讓人一眼就認出來的标記麼? "爸爸去成都了。

    "因為父親經常會去成都和台灣采購材料,所以我随口說了成都。

    我還不打算告訴她我的父親再也不能來看她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

     老姑姑已經九十九歲,活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一個人怎麼能夠活到這麼老啊?我的老姑姑坐在那兒,看上去就像歲月魔幻的陳迹。

    隻有死去的人不再長年歲,要是有天我也活到像姑姑這麼老了,我早逝的父親和母親不都比我年輕嗎?想到這裡,突然覺得人生很荒謬。

     今天有點傷感,下次再寫好嗎? 星 二○○八年一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