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冥魔厲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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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節一過,冬衣可以收入箱櫃了。

     大太陽開始一天比一天熾熱,正式進入盛夏,地裡的麥苗拚命長,北面山區的雪已經形影俱消了。

     京都的髒亂,随夏日的到來而倍增。

     好在皇帝已離京快一年了,沒有皇帝的京城,人減少了許多,十二衛禦林軍隻剩下兩衛而已。

     南北大官道,往來的車、馬、轎、徒步旅客,卻增加了許多,整條可容六車并行的大官道,旅客來來往往擁擠不堪。

     軍運更是頻繁,軍需辎重車隊晝夜往來奔馳。

     從京都南抵順德府,這段數百裡寬闊大官道,天天都在大塞,有車的旅客怨聲載道,必須讓有優先權的軍車通行,民車隻好夜間趕路。

     南方有戰事,難怪軍運忙。

     戰事的重心在南京,正德皇帝目下就在南京逍遙快活。

     順德府,是大塞車最嚴重的路段,因為軍運要在這裡分道,拆入至徐州的二級官道南下。

     這一帶生活環境十分複雜,是京師、南京、山東、河南四省的交會點,适于隐伏江湖龍蛇。

     順德府城市面十分繁榮,城高他深易守難攻,除了西關之外,南北兩關不論晝夜,市街熱鬧,人流滾滾,龍蛇各顯神通。

     申牌左右,天色尚早,一位年輕的旅客,風塵仆仆策馬進入六福客棧的店門外廣場,下馬到了挂馬欄,将組繩交給接待的店夥。

     “還有上房吧?” 年輕旅客一面解馬包,一面解鞘袋向店夥問:“旅客真多,我不想睡大統鋪。

    ” “客官請放心。

    ” 店夥牽着坐騎客氣地回答:“旅客是很多,但睡大統鋪的苦哈哈多,住上房的卻少,還有五六間上房呢!客官辛苦,河南來?” “呵呵!怎知我從河南來?” “客官的官話帶有中州腔。

    ” “呵呵!豬對了。

    ”年輕旅客一團和氣:“其實咱們中州腔并不中,豫東與豫西的土味兒腔尾,各有不同韻味互不搭調,互相聽起來也頗感吃力,因此兩地的僻鄉村老到了大城市,那股子土上頭土腦味,實在令人氣結。

    ” “有人說是愣頭愣腦……”店夥突然發覺失言,臉一紅,伸伸舌頭做鬼臉,牽了坐騎開溜。

     這位年輕旅客,似已表明是河南人。

     其實用不着他自己有意無意地宣揚,店裡的旅客流水簿上,必定登記他一切詳細的旅行資料。

     落店或旅行,或者做小行商穿州過縣,必須有兩種合法證件:縣級核發的路引(身分與旅行地區的通行證),和所攜行囊物品的憑單(貨物另需關卡的稅單)。

     他在櫃台登記的來處,路引上的确記載着河南開封府,去向目的地:京師,期限:兩月,事由:探親。

     隻要有門路,想打聽一個人的底細并無困難。

     櫃台管事登記他的姓名是楊敏,二十三歲,姓名很普通,沒留下多少印象,隻是覺得這位開封府的刀筆師爺,人才一表,身材修偉,做專打官事的刀筆訟師,未免顯得太年輕了些,做訟師,必須是老奸巨猾陰險狡桧的人精才能勝任。

     落後洗漱畢,天色尚早,他穿了天藍色的長衫,柬發不戴冠,進城逛了一圈。

     城裡沒有城外熱鬧,街道寬闊商肆林立,市容可不怎麼整潔,可能是人口增加過速的結果,亂丢垃圾的人太多。

     城内有一座稱上山的大丘,大街繞山西端與府前街銜接,商個頗為繁盛。

     但府前街這一段不是商業區,商期中斷,街兩側全是大戶人家的宅院。

    逛街的人稀稀落落。

     每一座大宅,都有打手護院警衛,閑雜人等過往不會有問題,停下來探頭探腦,即使這人不是滿臉賊相,也将倒大相被接得半死。

     他施施然沿街信步遊玩,背着手神态從容悠閑。

     經過府城十大名宅之一的田家大院,他僅有意無意地瞥了雄偉的院門樓一眼,目光掃過那位把門的粗壯如巨熊的大漢,便将目光投落在街上的行人身上,緩步從容地向府衙邁步。

     田家大宅的主人田家級大爺,是府城的十大仕紳之一,祖上曾經有功名,任職某一處二等縣的縣丞。

    這兩代的人都進過府學合作附學生問E公費),因此列為“仕”紳,雖則并不符實。

     仕紳,是曾經獲得功名的土人,也稱結紳,比鄉紳、豪紳的地位身分高出多多。

     功名,指曾經任官的人上人。

     三年大比參加廷試的舉人公卿,隻有高中第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三個人,可以賜給小功名,功名不是從天上亂掉下來的。

     田大爺也是府城的首富,而且是修橋補路樂善好施的大善人。

     可是,大院内養了大批奴仆、歌舞妓、護院、打手、神氣的詩女仆從。

     一個大善人,受到府城人士的尊敬,聲譽地位甚隆,似乎不需養那麼多閑人。

     把門的大漢,似乎沒發現他的存在。

     當然,怎麼看他也不像一個為非作歹的人。

     大院的後院不招待外客,别有洞天。

     房舍連廂接閣,比深如海的侯門,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白晝進入其中,也不分東南西北,有若置身迷宮。

     二更天,後院的一棟大樓燈火輝煌,樓下的大廳更有百十盞明亮蟬紗燈籠,照耀得有如白晝。

     大廳真的大,設備華麗,八根大往,兩面有廊,堂上設胡床錦褥、雕花漆金的矮腳長案,兩側另設胡床式雅座,可能的用途是招待次要貴賓的座位。

     堂下,中間是耀目閃亮的朱地,對面設錦帷,後面是鋪紅氈毯的樂伎席。

     朱他也稱舞池,可供數十名歌舞伎起舞。

     外面,是遍設盆景或盆栽的中型院子,搭了目下最流行時興的戲台,雕花畫草五彩缤紛。

     正在演戲曲,女代們載歌載舞粉墨登場,五彩的燈光與百彩戲服,令人目迷五色,絲竹琶筝八音齊奏,令人沉醉在天籁似的旋律中。

     居然有恃女不時用卿筒,噴出沁人心脾的香霧。

     正所謂聲、色、香俱全,極盡奢華。

     由于樓在房舍深處,四周華屋圍繞,所以盡管絲竹悅耳,鐘鼓齊鳴,鄰屋決不可能聽到聲息,除非深入堂奧,不然絕難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故。

     看戲的雅座有三列,上面撐以彩棚,可知白天也可演戲,甚至雨天也可觀賞演出。

     主座除了三位主人之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