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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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日,由于昨天的好天氣一直持續到現在,所以覆蓋在那須湖畔的積雪大部分都已經融掉了,不過此時那須市民仍彌漫着一股說不出的緊張氣氛。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震撼那須湖畔一帶的犬神家連續殺人事件中最有嫌疑的疑犯,昨天巳在雪峰遭到警方逮捕,而且這位疑犯不是别人,正是佐兵衛的長孫佐清。

     今天,佐清将在犬神家後院的房間裡,和這次事件的相關人士一起面對面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

     而大家也都知道,從若林豐一郎被殺之後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一連串殺人事件,終于要接近尾聲了。

    至于佐清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兇手,在今天面對面的審訊當中,應該會有個結論。

     所以,住在那須湖畔一帶的人們,個個都屏氣凝神地靜候犬神家傳出最新消息。

     現在,犬神家後院那間六坪大、隔成兩部分的房間,正坐着一群各懷心事的人們。

     松子依舊冷靜地端坐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叫人根本猜不透這個瘦弱卻十分有韌性的女人,此時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佐清昨天在雪峰被捕的事,但從她的态度和表情上,絲毫看不出任何不安的神情,甚至連拿着煙管的指尖都看不出有任何顫抖的迹象。

     而竹子、寅之助、梅子及其丈夫幸吉都坐在一塊。

     這四人并不像松子那麼沉穩,他們的心中都充滿了猜疑、恐懼和不安,尤其竹子那肥胖的雙下巴還因過度緊張而顫抖不巳。

     至于珠世則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離這群人稍遠些的地方。

     她依然很美,但今天的珠世卻不像平日一樣穩健,她那對呆滞、松懈的眼眸裡,流露出傷心的神色。

     以前不論别人怎麼說她、用什麼樣的眼光看着她,她依然可以處之泰然,然而今天她卻第一次表現出方寸大亂的反常态度,似乎是一直支撐她的某個希望突然消失了似的。

     而古筝老師宮川香琴――也就是青沼菊乃則是坐在珠世附近,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叫到這裡來,不過坐在可怕的松子、梅子三姐妹面前,仍讓她由衷感到恐懼,頻頻發抖着。

     此外,金田一耕助和古館律師也在座。

     古館律師已經完全失去原先沉穩的态度,隻見他不時以幹咳或擦抹額頭流下的汗水來掩飾心中的緊張。

     金田一耕助也顯得非常激勵,他一面看着在座的每一個人,一面不停抓頭。

     忽然,遠處傳來的一陣警笛聲,沒多久,走廊那頭立刻有人咚咚的走來。

     首先現身的是橘署長,接着才是被刑警一左一右扣住手臂的佐清,他被手铐铐住的右手還纏着一條白色的繃帶。

     佐清來到門口,有些畏怯地停在那兒,局促不安地看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一眼,當他視線接觸到松子的目光時,随即别過臉去。

     下一瞬間,他和珠世四目交接。

    好一陣子,這兩個人都隻是默默地看着對方,一動也不動。

     過了半晌,佐清的喉嚨裡終于發出類似啜泣的聲音,而珠世就像被解除魔咒似的低下頭。

     在這群人中,最令金田一耕助感興趣的莫過于松子的态度了。

     當她看見佐清的臉進,臉頰突然泛紅,拿煙管的手也微微顫抖,然而她很快就又恢複了平日頑強的神色,靜靜地抽着她的煙。

     她堅強的意志力,連金田一耕助也為之咋舌。

     “喂,把佐清帶到這裡!” 橘署長一聲令下後,一名刑警立刻推了戴着手铐的佐清,于是佐清踉踉跄跄地走進房間裡,坐在金田一耕助的前面;兩名刑警則緊跟在他身後坐着,以便應付任何突發的狀況。

     橘署長也在金田一耕助的旁邊坐下。

     現場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金田一耕助轉頭看着橘署長。

     “問出什麼新供詞了嗎?” 橘署長搖搖頭,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皺皺的茶色信封。

     “請你念一下。

    ” 金田一耕助接過信封一看,隻見信封正面寫着“自白書”兩個字;背面則用鋼筆簽了“犬神佐清”的名字。

     此外,信封裡還有一張粗糙的信箋,上面這麼寫着―― 犬神家連續殺人事件的兇手就是我――犬神佐清。

    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跟這次的事件有關。

    如今我巳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方式認罪。

     犬神佐清 金田一耕助面無表情地念完這封信後,便默默把信箋裝回信封内,然後将信封交還給橘署長。

     “你在佐清身上找到這封信嗎?” “嗯,他放在上衣的口袋裡。

    ” “署長,如果佐清打算自殺,為什麼不痛痛快快地開槍自盡,而要和警方對抗呢?” 橘署長皺着眉頭,不解地說: “金田一先生,難道你認為佐清其實并不打算自殺?可是昨天你也在場,你應該知道當時多虧我手下一名刑警開槍射中佐清的右手肘,否則他早就自殺了。

    ” “不,署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相信佐清的确打算要自殺,但是他希望他的死,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因為大家越是注意這件事,就越能增加這份自白書的可信度。

    ”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 “其實,昨天佐清絲毫沒有和警方抵抗的意思,他隻是故意裝個樣子罷了,署長,難道你沒有發現,佐清的槍口始終沒有瞄準警方,他總是把槍口瞄準雪地嗎?”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嗯,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對了!” 金田一耕助一高興,又開始亂抓頭了。

     “署長,這件事情請你務必記清楚哦!因為将來在審判罪行的時候,這一點會對他很有利。

    ” 橘署長這會兒又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不過金田一耕助實在無暇多作說明,隻能急急再問: “署長,佐清在接受審訊過程中,有沒有詳細描述自己是如何犯案的?” “沒有。

    ” 橘署長搖搖頭,一臉苦澀地說: “這個人的口風非常緊,他隻是一再說明所有命案都是自己做的,而且這些事跟任何人無關,除此之外,他便什麼也不肯多說了。

    ” “這樣啊!但是,佐清……” 金田一耕助這時笑容可掬地轉向從剛才便一直默默低着頭的佐清。

     他的五官的确長得和橡皮面具上的五官十分神似,唯一不可的是,那張面具毫無任何生氣,而眼前這位佐清的臉上,不但有血色,還不時浮現出悲哀的神情。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去南方從軍的關系,所以皮膚略顯黝黑,整個人也比橡皮面具憔悴許多。

     然而,盡管如此,他的外表還是十分光鮮,不但沒有蓄胡子,而且看起來像才理過頭發。

     金田一耕助一臉興奮地望着佐清說: “喂,佐清,我根本不相信所有命案都是你一個人做的,就以若林豐一郎的命案為例,若林被害身亡的時間是十月十八日,但是你以山田三平的名字從緬甸回來時已經十一月十二日了,如何來得及殺他?” 至于我如何知道你就是山田三平呢?這是因為我們查出佐武被殺的那晚,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的晚上,有一位自稱山田三平的男子,身穿軍裝,投宿在下那須的柏屋旅社。

     這名男子退房之後,還留下一條印有複員援護,博多友愛會字樣的日式手巾,警方立刻順着這條線索追查,發現十一月十二日進博多港的複員船上,确實有一名叫山田三平的人,而且山田三平這個人的聯絡通訊地址正是東京都鞠町區三番町二十一番地,和你在柏屋登記的是同一個地址,也就是犬神家位于東京的地址。

     這表示你雖然換了名字,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自己能在哪裡落腳,所以填寫犬神家位于東京的地址,不過也因為你剛回來,并不清楚區名已經更換的事,因此才會在住宿記欄上寫下鞠町區的地址。

    ” 佐清依然保持緘默,其他人則全都一臉認真地聆聽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話。

     “佐清,總而言之,你十一月十二才回來,怎麼可能在十月十八日設計毒死若林豐一郎呢?”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氣息,望着佐清,佐清這才有些心虛,雙唇顫抖地說: “這……若、若林的事情,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更何況他的命案和犬神家的命案并沒有任何關系呀!” 這時,金田一耕助又開始抓起他腦袋上的那堆亂發。

     “署、署長,佐清剛才就的話的你都聽見了吧?他已經承認十一月十二日回到博多的山田三平,以及十一月十五日出現在柏屋的山田三平都是他自已了。

    ” 在這一瞬間,佐清終于明白自己誤陷金田一耕助的陷阱,不禁有些洩氣地垂下頭。

     而金田一耕助又笑着說: “别太難過,佐清,我絕對沒有設計陷害你的意思,我隻是想證明自己的推斷沒有錯罷了。

    還有,雖然目前還不能證實若林的命案和犬神家的殺人事件有關,但是照常理一推論,這四樁命案的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才對,不過這件事我們暫且不提,大家先讨論一下假佐清的命案。

     假佐清是在十二日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被殺,隔了一個鐘頭後,他的屍體才被扔進湖水裡。

    佐清,那個時候你在那須市嗎?” 佐清隻是一迳低着頭,沒有回話。

     經過剛才的教訓後,他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論發生什麼狀況,他都不再多說話了。

     金田一耕助見狀,隻好微笑着搖鈴,叫女傭進來。

     “麻煩你把在外面等候的那個人帶進來。

    ” 女傭點點頭,很快便帶來兩個男人,一個穿着衣領外翻的黑外套,另一個則穿卡其色的軍裝。

     橘署長驚異地皺緊眉頭。

     “署長,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在上那須車站的剪票口負責收票的上田啟吉先生,另一位則是在車站前等客人叫車的三輪車夫小口龍太先生。

    對了,上田先生、小口先生,你們曾經見過這個人嗎?” 金田一耕助一指着佐清,兩人便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上田啟吉先搶着說: “這位是十三日晚上九點五分,出火車站的乘客之一。

    由于當時這位客人的一舉一動都很奇怪,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對了!我還記得他的車票是由新宿站所發售。

    ” 三輪車夫小口龍太也說: “我記得這位客人,因為十三晚上九點五分南下列車進站時,我已經在車站前等候客人了,當時從那班列車上下來的客人非常少,我隻好碰碰運氣,問這個要不要搭三輪車,可是這個人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别過臉去,吃力地走在雪地上。

    ” “啊!非常謝謝兩位,以後警方可能會傳喚兩位出庭作證,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兩名證人離去之後,金田一耕助又轉向橘署長。

     “昨天我一看到佐清的頭發便感到十分好奇,看樣子他應該剛理過發,但是,我相信佐清絕對不可能在這一帶理發;一方面是因為他總不能蒙面理發,另一方面是,就算理發店老闆不認識佐清,也難保進來理發的客人都不認識他。

    因此,佐清若想理發,隻能去别處的理發店。

     這樣一來,他又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呢?為了找到這個答案,今天一早我便帶着佐清的照片去上那須車站問問看。

    當時我的想法是,佐清應該不會再蒙着臉了,因為現在在那須一帶,大家都睜大眼睛尋找蒙着臉、穿着軍服的男子,所以佐清若臣避人耳目,就不應該繼續蒙着臉;而隻要他不蒙着臉,就一定有人會記得他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