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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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衙後,狄公換過一件水青色舊袍,戴了一頂黑呢方帽,坐了轎子,悠悠然去林藩宅邸。

     林藩已得洪參軍通報,打扮得齊齊整整早在雕花門樓外恭候。

     狄公下得轎來,林藩慌忙上前施禮:“刺史老爺大駕光臨寒舍,小民不勝惶恐,禮儀疏怠,望乞諒察。

    ” 狄公欠身回禮,見林藩身後站着個滿臉橫向的黑漢子,心想必是陶甘說的那個總管無疑了。

     林藩引狄公進了客廳分賓主坐定。

    總管恭敬獻上香茗及蜜餞。

    狄公一面呷茶一面仔細打量林藩。

    林藩約五十開外年紀,體态清癯,精神矍铄,颔下一絡整齊的灰須,鬓邊微有幾莖白絲,風采翩翩,神情泰然,言詞溫恭,不亢不卑。

    ――唯一對淡灰眸子閃出一種峻幽的熠熠冷光,令人往往不寒而栗。

     狄公寒喧了幾句,往嘴裡送了一片青津果,開言道:“林掌櫃或許亦有所聞,一個叫梁歐陽氏的老婦人來衙門告了你。

    前任馮相公雖已駁回了她的狀紙,如今她又告到了下官手裡。

    且不說她狀詞上都寫了些什麼事。

    我見她神情恍惚,疑有瘋病。

    待要駁回狀紙,似覺不妥。

    故冒昧來宅上拜訪,探問就裡并與林掌櫃商議個妥善的處置。

    ” 林藩慘淡一笑,歎了一口氣說道:“狄老爺見笑。

    說來也羞愧殺人,那梁歐陽氏乃是小民的嶽母。

    連年來天災人禍,她老人家百般磨難,受盡了委屈。

    小民一經紀人,看錢銀太重,風塵仆仆,天南海北,連年奔走無休,不能奉侍孝敬,緻有今日。

    ――老嶽母既告了女婿,我有口難辯,惟望老爺寬其心曲為重。

    小民雖受責罰決無怨詞。

    此時衷曲,言語難盡。

    ”說着低下了頭,神情凄怆,滿面愁容。

     狄公聽聞此言,暗吃一驚,心想這林藩葫蘆裡究竟裝的什麼藥。

    林藩的話已堵死了自己前進的去路,他隻得退回來,别開蹊徑。

     “林掌櫃,至于如何公斷此案,衙門自有王法公例。

    不過,下官隻想打問一句,林掌櫃因何離了廣州來此濮陽定居?” 林藩又長長歎了一口氣道:“隻因家父臨死留下遺言,囑我在濮陽買下田莊宅邸,以作百年之計。

    家父年輕時,遊曆天下,正是在濮陽娶了家母,故此對濮陽别有厚情。

    我遷來濮陽已有兩年,整日無所事事,商号買賣皆在嶺南,故常覺不便。

    老爺亦可看到,舍下已搬遷一空,不日小民本人亦将回去廣州。

    孝子做不成,心中不安,卻也無可奈何。

    商人重利輕義,自古已然,老爺幸勿恥笑。

    ” 狄公嘿然,半晌無語。

     “老爺大駕既已責臨,何不随意院内各處看看,家奴大多已去廣州,禮數不周,望老爺恕察。

    ” 狄公搖手婉然謝絕,無奈林藩已站起一手把定狄公衣袖,牽着他在虛廖空曠的宅院内匆匆溜看了一遭。

    狄公心裡明白林藩要他知道林宅裡并無隐藏的秘密,以打消官府對他的疑心。

     狄公萬萬沒料到反被林藩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