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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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那筆無人追讨的債務。

     袁志邦和那個孩子都隻是他在實施這個邪惡計劃時用到的工具而已。

     袁志邦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人,可他卻對陳天谯毫無辦法。

    因為從法律上來說那個家夥并沒有任何的罪責。

     原本應該申張正義的子彈卻淪為了惡行實施時的工具。

    這個變化在十八年前擊碎了袁志邦身為警察的信仰,他不再信奉任何規則,他從此隻相信自己,他立誓要用自己的力量來改造這個世界中存在的邪惡。

     而十八年後的文成宇亦無法逃避自己宿命般的責任。

    因為他的生父是死于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無比邪惡卻又絕對"合法"的謀殺。

     "當我聽完那卷錄音帶之後,我才徹底領悟到Eumenides存在的意義。

    而成為Eumenides,亦早在十八年前就已成為我無法逃避的宿命。

    "年輕人此刻又繼續說道,"我要感謝老師,是他把陳天谯留給了我,作為我彷徨時指路的明燈。

    " 羅飛心中一動:是的。

    袁志邦一直掌握着陳天谯的去向卻又一直沒有動手,這樣看來後者的确是袁志邦特意留給文成宇的指路人。

    他心中同時又湧起一股悲涼的無奈感覺:自己一度認為可以将文成宇拉離袁志邦控制的陣營,可誰知對方早已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自己終究隻是一條陪着Eumenides成長的鲶魚。

     不過不管怎樣,這條鲶魚總算是捕到了自己的獵物。

    想到這一層,羅飛的心态便略略輕松了一些,雖然這種輕松中難免會帶着無盡的遺憾。

     該說的話似乎都已說完,又相對沉默了良久之後,羅飛長長地吸了口氣:"也許我該通知當地的警察過來了。

    " "你沒有帶自己的人嗎?"年輕人問道。

     羅飛搖搖頭:"之前我就說過了,我不确定你是從誰身上獲得了警方的消息,所以我解散了專案組,一個人跟着你來到海口。

    當地的警方我也一直沒有動用,因為我覺得在你這樣的對手面前,還是我自己行動更加放心一些。

    " 年輕人釋然一笑:"難怪你沒有在我殺死陳天谯的現場抓我。

    " "在那樣的環境中,我一個人可沒有把握抓住你。

    "羅飛頓了頓,然後又說出了某些深藏在心底的話語,"而且我也聽過那卷錄音帶,我覺得陳天谯'故意殺人'的罪名是可以成立的。

    " "你在放任我的行為?"年輕人的眼角微微地彎了起來。

     羅飛愣了片刻,然後他"嘿"地苦笑了一聲:"也許袁志邦至少有一句話是正确的:我們都有着相同的目的,但我們又處于截然不同的生死陣營。

    " 年輕人默然點點頭,似乎也非常認同羅飛的描述。

    不過他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必須弄明白。

     "既然你沒有在現場抓住我,你現在有想用什麼樣的證據來指控我這個具有合法身份的人呢?"他看着對方專注地問道。

     "想從你身上得到證據的确很難。

    "羅飛躊躇着說道,"你到達海口之後,先對陳天谯跟蹤偵察了好幾天,摸清了他基本的生活規律。

    因為陳天谯的住所監控嚴密,你決定在外面動手。

    于是你在他每晚都會去的那個大排檔對面租住了一間私人小旅館。

    那個旅館非常簡陋,沒有監控設備,而你所在的房間卻可以盡覽旅館内外的實時狀況。

    所以我無法進入旅館,隻能在一個很遠僻的角落裡盯住旅館的出入口。

    今天晚上,但陳天谯再次來到大排檔之後,我看到你走出了旅館——雖然你當時進行了喬裝打扮,戴了假發和胡須,看不清具體的面容,但我還是從身形動作判斷出那個人就是你。

    你到大排檔裡偷了一套工作服換上,然後對陳天谯實施了刺殺。

    當時正是人來車往的高峰期,你完成殺戮後,很快就潛入人流,并沿着計劃好的路線逃遁無蹤。

    你的動作非常快,我甚至一度跟丢了你。

    等我再次在街頭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去掉了僞裝,恢複了本來的裝扮。

    " 年輕人似乎越聽越有興趣,他歪着腦袋再次問道:"既然如此的話——證據在哪裡?" "沒有證據我是不會抓你的。

    "羅飛自信地笑了笑,"我拍到了一張照片。

    " "殺人現場的照片嗎?你怎麼證明那個長發披肩,遮住半個臉龐,然後又滿臉大胡子的人就是我?" 羅飛盯着年輕人看了片刻,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剛剛逃上馬路的時候,一邊跑一邊摘掉了作案時帶的手套,這個時候正好有一輛尼桑轎車開過來,差一點撞到了你。

    你靈巧地躲開了,但同時右手卻下意識地在那輛轎車的前蓋上撐了一下。

    " "是的。

    "年輕人沉吟着點了點頭,"我記得我用了食指和中指——我用這兩個指頭的指尖撐住了尼桑車的前蓋。

    " 羅飛又道:"我在高處拍到了這個瞬間的照片,那張照片能清晰地顯示出你的手指觸摸轎車的位置。

    " 年輕人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那你一定已經提取到了那兩個指紋,對嗎?"他淡淡地問道,但目光卻有些沉凝,似乎正在竭力思考着什麼。

     "不錯。

    "羅飛并不避諱将自己的底牌亮給對方,"有了這兩個指紋,有了你觸摸汽車的照片,再加上司機和現場目擊者的證詞,我想這已足夠組成一條牢不可破的證據鍊。

    " 的确,如果這樣的證據還不夠充分的話,那世界上所有的兇犯都可以逍遙法外了。

     不過年輕人此刻偏偏卻還能笑得出來。

     "羅隊長,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用的是哪知手?"他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羅飛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個問題會有什麼意義,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回答說:"我可以非常确定的說:是右手。

    " "那你真不應該隻把我的左手铐起來。

    "年輕人一邊說着,一邊擡起了右手。

    然後就在羅飛的眼皮底下,他把中指和食指最前端的關節送到了自己嘴裡,牙關發力,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幹什麼!"羅飛心中一沉,想要去阻止時卻哪裡還來得及?鮮血從年輕人的嘴角裡流淌出來,而當他的右手離開嘴邊的時候,那兩根手指的前端關節已經消失無蹤,當然随之一起消失的還有能夠坐實他兇手身份的那兩個指紋。

     羅飛呆呆地愣住,眼看着鮮血從年輕人的斷指中不斷湧出,如密集的雨點般落在水池裡,頃刻間便染紅了一大片。

     年輕人卻像渾然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他将那兩節指尖咽進肚子裡的時候,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我的名字叫杜明強,我隻是一個網絡記者。

    童木林是我的同事,我們共用一個網絡帳号'甄如風'。

    我的确通過某張方法進入了專案組内部,并且在組員手機裡安裝了竊聽器,可這麼做都是為了滿足我的職業需求,因為我是一個記者,我需要刺探那些最隐蔽的秘密——"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又變成了那種得意洋洋,目空一切的倨傲狀态,然後他大聲地宣布道,"而我的目标,就是成為世界上最好的記者!" 羅飛無奈地看着對方,他想要苦笑,可卻連一丁點的笑容也擠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對方此刻所說的全都是謊言,而自己卻已失去了揭穿這些謊言的最關鍵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