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飛來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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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長達四千英裡的旅行開始了。

    在從芝加哥到舊金山整整兩天半的火車行程裡,伴着不斷搖晃的火車節奏,我抓緊每一分鐘來睡覺。

    在辦理林德波夫那件案子時,我四處奔波勞碌,結果将自己累得一塌糊塗。

    可是,在火車上,我也難得清靜,有大批的記者緊盯着達倫。

    當他們聽說我最近辦的案子就是林德波夫一案時,又想盡辦法纏着我。

    我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可能和新聞界打得這樣火熱。

     “這好像是一次該死的競選宣傳一樣。

    ”躲開了記者的視線,我和林賽在舒适的火車車廂裡閑聊着。

    為了更好地凋劑氣氛,我偷偷地将朗姆酒倒在我倆的空咖啡杯子中。

     林賽的妻子——安妮,三十出頭,一頭黑色的秀發,相當迷人。

    此刻,她正在我們旁邊的桌子那裡和露比·達倫玩着二人橋牌。

    露比,褐色的頭發,性情十分活潑,一點兒也不像五十多歲的樣子。

     “是啊,”林賽一邊說着,一邊向我點着頭,這是謝謝我為他倒酒的表示。

    “唉,在每一個車站,都有一群記者在等着。

    ” 我微微沖他笑了一笑,“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我們的刑事大律師根本不談有關邁西一案的任何情況。

    ” 奧馬赫鎮是我們旅途中十分重要的中轉站。

    幾乎還未完全走上月台,達倫就被一大群記者團團圍住,他們争先恐後地提出一大堆有關邁西一案的問題。

    “私刑”、“強xx”、“謀殺”、“恐怖事件”、“種族主義”,這些熱辣辣的詞語讓空氣中充滿了嗆人的火藥味。

     達倫銳利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看着記者們,兩個大拇指無聊地勾住兩側的背帶。

    他一邊狡猾地笑着,一邊說着:“請你們自己想想看吧,先生們。

    我這樣一個名聲在外的‘保守主義分子’,又卷進了這樣一個充滿是非的案子,我能做些什麼呢?也就隻能和那些正直的人們打交道。

    ” 又有幾個記者抓住這個機會,接二連三地詢問達倫對“禁酒法案”有一些什麼樣的看法,達倫高高地舉起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那麼,請問,先生們,你們中有誰從來沒有喝過酒呢?” 記者們全都笑了,互相看着對方,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承認他從來都沒有喝過酒。

     “既然如此,各位,你們還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讨論下去嗎?”達倫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嚴肅,他正色說道,“難道你們不覺得别人也有同樣的權利嗎?在恰當的時候,放松一下自己?” 說完這些話,他就回到了火車上。

     我津津有味地品嘗着咖啡杯中的朗姆酒,卻發現林賽有些愁眉不展。

    這是怎麼了?這剛剛是我們坐上火車的第二天,他就有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了嗎? “我不放心的是,”林賽向我抱怨說,“達倫先生對邁西一案什麼也不說,就好像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一件事一樣。

    我隻了解一些當事人的簡單情況,這些還是他在音樂廳裡對我說的呢。

    ” “你覺得整件事有些糊裡糊塗?” “雖然我認為他才智不凡——這一點從他對記者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來,他應付得是那樣從容不迫——不過,他畢竟上了年紀,而且……” “你是想說,他對邁西一案的态度應該更認真一些。

    ” “老實說,内特,我……是這麼想的。

    ” “喬治,我勸你還是接受他的方式吧。

    ” “你這是什麼意思?” “刑事大律師十分清楚自己到時候該怎麼去做。

    你隻是了解他的名氣,卻不熟悉他的辦事風格。

    而我呢,曾經親眼見過他工作,他總是花費大量的時間來了解各種各樣的情況,卻很少花時間去準備上庭。

    ” “我曾經仔細看過他的結案陳詞——他在法庭上的表現幾乎是無懈可擊的。

    ” “是的,他的結案陳詞的确非常出色——不過,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他的即興發揮。

    ” “真是不可思議……他怎麼能做到……”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站在那裡,那些話就滔滔不絕地湧了出來。

    所以,你大可放心,他隻有在聽到原告律師的辯護之後,才逐漸形成自己的辯護思路。

    他坐在那裡等着他們犯錯誤,然後,他從那裡入手……” “這真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 “這才是神奇的卡萊斯·達倫。

    ” 我以前從沒到過舊金山,不過,這次來了也和沒來過一樣:當火車慢慢地開進舊金山的車站裡時,整座城市正籠罩在舊金山著名的大霧裡。

     可能是因為大霧的原因,城市平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對于我這樣一個已經有點兒昏昏欲睡的芝加哥小子來說,港口那邊若隐若現的豪華巨輪的輪廓還是讓我覺得興奮不已。

    巨大的鐵鍊發出的碰撞聲,滑輪一起一落的摩擦聲,水手們之間粗野的叫喊聲,再加上從模糊不清的塔樓上飄來的清冷的号角聲,形成了一幅混亂不安的背景。

    不過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還是能看見港口停泊的船隻——一艘法國輪船,船身上的紅、白相間的徽章在濃霧中隐約可見;還有一艘意大利船隻,頂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地飄着;再有就是我們将要坐的“瑪魯魯”号,白色的船身,上面有着大寫的“M”形的标記,看上去非常醒目。

     六百英尺長、八百英尺高的“瑪魯魯”号靜靜地停在那裡。

    在我看來,它就是一隻饑餓的大鲸魚,等着那些有錢的老爺、夫人們上去呢。

    所有上船的人看起來都打扮得非常體面——無尾的禮服、高頂的禮帽、華麗的長裙以及皮毛的大衣,幾乎所有的人後面都跟着仆人。

    我好奇地四下看着,大部分人都比我年長;不過,也有一些人和我看上去差不多大,但看他們的氣派,就知道都是些出身豪門的家夥。

    再有呢,就是一些去度蜜月的年輕夫婦了。

    如果我有那麼多錢,也許就不結婚了。

    唉,即使經曆了一九二九年的經濟危機,有錢人還是有錢人。

     我們正在碼頭上走着,這時,一個年輕人攔住了我們。

    他穿着海軍制服,上面都是褶子,面色也十分蒼白。

    看他的軍銜,知道他是一名上尉。

    他來到達倫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一個禮,幾乎吓了我們一跳。

    随後,我們又禁不住笑了起來,他的樣子實在很滑稽。

     “别緊張,年輕的水手,”達倫和藹地說,“我想你就是約翰生上尉吧?” “是的,先生。

    請您原諒我衣冠不整。

    ”他開口說道,“我剛剛下船,從夏威夷趕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遞過一個信封,信封口被嚴密地封住了,那樣子就像裡面藏着什麼重要的軍事機密一樣。

     “我希望這些材料對您會有幫助。

    ” “一定會的,孩子。

    不過,你看起來這麼年輕,既不像是律師,也不像是軍官。

    ” “您說錯了,先生。

    我既是一名律師,又是一名海軍軍官。

    ”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