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胤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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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隴上的那兩間閑房已經被卞秉、樓異他們改成了學堂。

    每天早上曹德都在這裡為族裡的孩子講書。

    曹操因研習《詩經》也時常到這裡湊個熱鬧,看着滿堂的孩子們念書,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

     曹德小時候被人叫做“書呆子”,可謂讀遍諸子百家,是曹操這一輩人中學識最高的,可他偏偏不通仕途又不思為官,隻把那滿屋子的書當作消遣。

    曹家産業宏大,年長一輩都在外地做官,曹德就當了這一族的大管家。

    現在有了家塾,他又天天為孩子們講書,穿着一身樸素的灰色衣服,紮着粗布方巾,手裡握着一卷書,俨然成了一位樸素的私塾先生。

    曹德的人品是一等一厚道的,不但不納“束脩”,還貼錢給族裡的窮孩子,甚至連十裡八村各家的孩子都照顧到了。

     有了這麼一位好老師,鄉裡人自然願意把孩子送來。

    日子久了大大小小的孩子擠滿了學堂,有兄弟一輩的,有子侄一輩的,有鄰裡街坊家的,還有親戚朋友家的,大到曹純、夏侯德這樣十幾歲的,小到夏侯充、朱贊那等剛五六歲的,都在這裡一塊念書。

     曹德費了一番心思,把稍大一些的安置在後排,教他們讀《論語》、《詩經》,甚至還念一點《孟子》;而前面就把年紀小的組織起來學《孝經》,暫由卞秉看着他們,曹操也時不時照顧一下。

    這樣一來,小小的學堂讀起書來就熱鬧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

    汝知……” …… 曹操舉着他的《詩經》默念了幾行,無可奈何地放下,看着這群小孩子們一個個兀自搖頭晃腦各念各的,他咽了一口唾沫——腦子全叫他們攪亂子!這幫孩子卻都互不幹擾,仿佛一心鑽進書裡去了,特别是坐在最後面的曹純和夏侯德,讀的聲音最大。

     這時,夏侯充站起來招呼卞秉:“舅舅!舅舅!” “啊?幹什麼?”靠在窗前的卞秉打了個哈欠。

     “什麼叫‘立身行道’呀?”夏侯充問他。

     卞秉湊了過來,他是從來沒念過書的,打小就在鄉間厮混,後來憑一支笛子吃飯,雖說當了幾年曹操的跟班,但都是行差辦案,也沒沾上什麼墨水。

    一卷《孝經》捧過來,偌大的字擺在眼前,就認識一個“立”字,其他的統統是字認識他,他不認識字。

    他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結巴道:“這個……這個這個……立身……啊立身行道。

    就是說呀,你走路的時候呀,一定要挺直了腰闆,不然時間長了你就羅鍋了……你看朱贊他爺爺就是羅鍋。

    為什麼呢?就是走路不挺胸,他老窩着,那哪兒成呀?你再好好想想。

    ” “哈哈……”曹操笑得前仰後合,“哎呀阿秉,你天天在這兒,也跟着念念書好不好?把孩子們全教錯了。

    ” 夏侯充一歪小腦袋:“舅舅你說得不對!”回過頭來又叫曹德。

     曹德見前面的孩子叫他,便喊道:“大家都安靜……夏侯充,你要問什麼?” “老師,學生想問‘立身行道’是什麼含義?”夏侯充的聲音還帶着稚氣。

     “好!”曹德點點頭,看了一眼身邊曹純說,“子和!你已經背過全本的《孝經》了,你來背一下這一段。

    ” “諾!”曹純規規矩矩地深施一禮,站起來背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夫孝,始于事親,忠于事君,終于立身。

    《大雅》雲:‘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 “很好,那你再給幾位弟弟解釋一下是什麼意思吧!”曹德又說。

     “諾!”曹純又向曹德施了一禮才開始講,“這段話的意思是孔子告訴曾子,孝是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産生的根源。

    我們的身體四肢、毛發、皮膚都是父母給予我們的,所以不能輕易損毀傷殘,這就是孝的開始。

    人活在世上一定要遵循仁義道德,争取有所建樹,這樣才能揚名後世,從而也使父母顯赫榮耀,這是孝的最終目的。

    所謂孝,最初是從侍奉父母開始,然後就要為國君效力,就是忠孝一體,最終還要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文王》裡面說:‘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就是指要懂得孝。

    ” 他的聲音洪亮,解釋得又清楚,所有的孩子都聚精會神聽他說。

    連曹操也放下了書暗自嗟歎:二叔雖死,有這孩子與他哥哥曹仁為繼,也算無憾了! 但夏侯充偏偏是愛鑽牛角尖的孩子,撓着胖乎乎的小腦袋道:“子和叔叔,什麼是《文王》啊?”他是夏侯惇的長子,而曹純是曹熾的幼子、曹仁的弟弟,别看同堂念書,卻有大小輩兒之分。

     “《文王》是《詩經·大雅》中的第一篇。

    ” “那它講的是什麼意思呢?”夏侯充還問。

    這次把曹純難住了:“我剛剛學到《邶風》,離《大雅》還遠着呢!” “那《邶風》和《大雅》又是什麼意思呢?”夏侯充簡直有十萬個為什麼。

     曹純腦袋上也見汗了,憋了一陣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