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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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的家鄉在沛國谯縣(今安徽亳州),令族人頗為自豪的是,在他們族裡曾經出現過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漢丞相曹參。

    但自漢高祖時代之後,曹氏便逐漸走向沒落,直到阿瞞的爺爺大宦官曹騰崛起,才使這個江河日下的家族又有了生機。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曹騰的子侄一輩許多人都跻身仕途,大到位列九卿,小到衙役書吏。

    也正因為如此,與宦官勢力保持一緻成了曹家人堅守的信條。

     阿瞞本是出生在谯縣老家的,但是屈指算來在這裡度過的歲月卻不多。

    隻因母親鄒氏早喪,阿瞞兄弟一直跟随父親在洛陽生活。

    漢都洛陽無疑是那個時代最繁華的地方,阿瞞也在那裡找到了快樂。

    但如今不同了,他在政變之夜偷偷幫助太學生何颙。

    這種對家族的背叛是不能原諒的,于是阿瞞被遣送回鄉,從蜜罐子中撈出來扔進了冰窖裡。

    因為是曹騰的唯一養子,曹嵩這一支的人口很少,基本上家眷又都在洛陽安置,所以谯縣的宅院、地産實際上隻有一幫老仆人照管。

    阿瞞年紀還小,就被送到了本家兄弟曹胤的家裡。

     第一眼瞅見這位素未謀面的本家七叔時,阿瞞就覺得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了。

    曹胤的年齡不太大,還不到三十歲,是曹嵩一輩兄弟中年齡最小的。

    但是他性格拘謹苛刻,舉手投足透着一股子嚴厲和傲氣。

    特别是那張白淨的容長臉,極少有笑模樣。

     環境改變了,生活也就不一樣了。

    過去在洛陽那種大少爺的态勢沒有了,短了一幫家奴小厮的萦繞,再不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勞煩。

    可曹胤卻還是處處挑他的毛病,連吃頓飯都得挨半天訓,什麼吃飯時不能說話、不能掉飯粒、不能吃出聲來、不能左顧右盼……一動一靜、一走一立,都要規規矩矩從頭學起。

     最要命的就是念書。

    阿瞞不像弟弟德兒那樣敏而好學,他生來最讨厭接觸書卷,十二歲了連一卷《論語》都沒念下來,每讀上兩三行就困意大發,上下眼皮發黏。

    如今卻也不敢了,曹胤手裡拿着戒尺在他面前踱來踱去,隻要稍有松懈就會打下來。

     “阿瞞,你遊手好閑慣了,功課都耽誤了。

    要知道時不我待,現在必須從頭開始學起。

    ”曹胤說着晃了晃手中的竹簡,“你背着長輩私交罪人,事後又頂撞父親、叔父,是為大不孝,那我就要你從最基本的《孝經》學起。

    ” 阿瞞心裡跟吃了蒼蠅一樣别扭,在他看來何颙不是罪人,遇事講理不算頂撞,而《孝經》更是小孩子開蒙的書,自己雖然不愛學習,但也早就馬馬虎虎看過了。

     曹胤瞧出他眼裡有一絲不屑,把戒尺在阿瞞案前敲了敲,冷森森道:“你自以為讀懂《孝經》了?嫌我講的書淺了是不是?那好,你把書裡孔子說的第一句話背給我聽聽。

    ” 阿瞞傻了眼,低頭思索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答道:“夫孝,德之……之本也,教之……之所由……所由生也……” “哼!不對!”曹胤冷笑一聲,“才一句話就糊裡糊塗背成這樣,可見你根本沒用心讀過書,還有臉恥笑《孝經》膚淺?”說罷他抓起阿瞞的手,擡起戒尺啪啪啪就是三下。

    任阿瞞在那裡龇牙咧嘴,接着講道:“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

    汝知之乎?’這才是孔子說的第一句話。

    你記住沒有?” “哦。

    ”阿瞞搓着手敷衍道。

     “那麼我問你,孔子所說的至德要道是什麼嗎?汝知之乎?” “就是孝。

    ”阿瞞脫口而出。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孝經》講的至德自然是孝道。

     曹胤卻冷笑一聲,搖搖頭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孝道就不會頂撞你爹爹,就不會被他打發到這裡來。

    所以你必須好好給我讀書,學學什麼才是真正的孝。

    ” “不對,你強詞奪理!我沒有不孝,救人怎麼能算錯事?” 曹胤沒想到侄子會這麼嘴硬,竟然會說自己強詞奪理,到今天還争辯這件事情,他氣哼哼道:“你沒錯,難道是你爹錯了?身為兒子動不動言父之過,本身就是不曉事理。

    今天的書不要念了,給我跪到一邊好好反省去!” 阿瞞瞥了他一眼,知道再怎麼辯解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隻得起身出門,跪到了院子當中。

     火辣辣的太陽是何等煎熬人,阿瞞就這麼頂着日頭憋着一肚子的郁悶直挺挺跪在那裡,擺弄着肋下的青釭劍:寶劍呀寶劍,全族的人眼睛都瞎了,隻有你才知道我的心,隻有你才明白是非善惡…… “不準亂動!”曹胤斷喝一聲走到他身前,“把劍摘下來給我!” 阿瞞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摘下來!” 阿瞞擡頭看看他,眼睛裡充滿了怒火,這個毫無感情的叔叔竟然要奪走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