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走武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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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來個人,你有多少人?聽聲音,輕重機槍就有五六挺吧?打了他娘的半夜,連邊也沒挨上,倒讓我幹掉你們幾十号人,這仗是他娘的怎麼打的?本來就缺彈藥,倒是省着點用呀,還沒見着人影就幹了幾幹發子彈,真他娘的敗家子,你要是老子的部下,非斃了你不行。

    ”李雲龍越說越來氣,一時競忘了他訓斥的對象是敵方的指揮官,他不能容忍這麼糟糕的軍人,被這種愚蠢的戰術指揮弄得怒不可遏,他的思維已經進入了純軍事學術争論的範圍。

    那個上校也被他劈頭蓋臉的訓斥鎮住了,一時也沒醒過味來。

    他感到自己受了侮辱。

     李雲龍的話有失公正,這不是戰術問題,純粹是他媽的兵員素質問題。

    這種魚龍混雜的土匪隊伍換了你也不行。

    他臉紅得像猴子腚,争辯道:“你說的容易,紙上談兵誰不會?這是戰術指揮的問題嗎?你以為這是支受過正規訓練的正規軍?不是,淨是他媽的劫道打悶棍的家夥,槍一響就惦記着開溜,你以為我就願意指揮這種亂七八糟的隊伍……”上校情急之下,便出口不遜,特别是當着手下的唆羅,這可有些傷衆。

    那些在本地入夥的沒在正規軍幹過的土匪們不愛聽了,便亂哄哄地罵了起來,一個年歲較大,頭上包着纏頭布的土匪首領模樣的漢子砰的一聲把一把巴首插在桌上,橫眉質問道:“姓鄭的,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老子,老子還看不起你呢。

    ” “媽的,什麼狗屁國軍。

    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讓共軍趕到老子的地盤上來。

    ”上校手下的幾個軍官又聽得不順耳,他們拔出手槍對準匪首喝道:“住口:你在和誰講話?敢這麼放肆……”老土匪幹笑一聲:“好啊,沖我來了,敢拿槍沖我比劃?弟兄們,抄家夥。

    ” 土匪們都端起了槍,拉栓聲響成一片,雙方僵持住了。

    事情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李雲龍和上校都怔住了。

    李雲龍心說我怎麼動起氣來了?操!一生氣就把這上校當成自己部下了,還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上校也在那兒琢磨,我怎麼跟敵軍發起牢騷來了?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啪地一聲巨響,李雲龍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插的匕首和水杯、馬燈都随着響聲蹦起一尺多高,李雲龍大吼道:“都不許吵,把家夥收起來。

    ”軍官們和土匪們面面相艦,一時角色位置也發生莫名其妙的錯位,因為這話本不該他說,應該由上校來說才對,這個和事佬輪到誰也輪不到他呀。

     李雲龍親熱地拍拍上校的肩膀說:“老弟呀,都别打了,叫上你的人跟我走,算你戰場起義怎麼樣?國民黨的氣數早完了,你又不是什麼黃埔将領。

    人家跟老蔣是師生關系,殺身成仁也算有點兒氣節,咱也不攔着。

    可你能和他們比嗎?論官職才是個上校,咱犯得上為老蔣陪葬嗎?不值呀老弟。

    行啦,行啦,别猶豫啦,弟兄們,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準備上車吧。

    ”他說得很親熱,很誠懇,很推心置腹,很輕描淡寫,似乎沒有發生過剛才的一場惡戰,他不過是勸說一群不大懂事的弟兄,而他是衆望所歸的大哥。

    這也算是李雲龍的獨特魅力,他把一廂情願的事弄得像真的似的,根本不容對方考慮,對方被他這連勸帶訓還似乎是設身處地為對方着想的一連串語言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那邊早像是把這事定下了,不需讨論,已經在忙忙乎乎的準備實行了。

     “慢着!”土匪首領陰沉着臉說話了:“鄭司令,你要投共那是你的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但要放共軍走可沒這麼容易,從我的地盤過,還沒有不留買路錢就走的規矩……”一個佩少校軍銜的國民黨軍軍官也用左輪手槍對準李雲龍,他大喊道:“司令,咱不能聽信敵軍的宣傳,這關系到咱們剩下的幾十号弟兄的前途呀,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李雲龍渾身的肌肉早已繃緊,他閃電般把上校拉到身前,右手幾乎同步地一持帽子,手槍像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手裡,手到槍響,啪,啪兩聲,土匪首領和那個勸阻投降的少校兩人的眉心都出現一個細小的黑洞,像兩扇門闆似的轟然倒下。

    小陳一把拽出手榴彈高舉着大吼道:“看誰敢動一下?”事情發生得太快,軍官們和土匪們全僵在那兒,誰也沒敢動。

    李雲龍一條胳膊勒住上校的脖子,一手用槍頂住他的太陽穴喝道:“娘的,給臉不要臉,下令放下武器,我數三下就開槍。

    一……” 上校臉色發白歎了口氣道:“都放下槍……”已喪失鬥志的軍官們和土匪們把槍扔了一地。

    等地方守備部隊聞訊趕到時,天色已經大亮。

    李雲龍正在守車的地鋪上蒙頭大睡,如雷的鼾聲使正押着俘虜鋪鐵軌的戰士們感到,他們正在受到噪音的折磨。

     臨開車之前,李雲龍把俘虜移交給地方部隊的一個連長,囑咐了一句:“别難為他們,他們算戰場起義的。

    ”他轉身發現小陳,似乎想起點兒什麼,于是照小陳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笨蛋,掏手榴彈把褲子都掏掉了,幸虧沒有女土匪,不然你小子非犯錯誤不可。

    娘的,淨給老子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