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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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鴿子又在王二毛手指間成形,看上去振翅欲飛。

    周甯生前不喜歡他四下劫掠來的那些禮物,唯獨不拒絕他親手紮的這些草偶。

    想着周甯捧起草鴿時小心翼翼的模樣,他繼續道:“今天來看你,還有一個好消息。

    你最讨厭的那個王麻子,準備去山那邊發展了。

    其實是張大當家放逐了他。

    他老是想陷害小九哥,并且老想着納你為妾。

    這回,你跟小九哥都輕松了。

    再不用看他那張臭臉!” 林間傳來微微風聲,仿佛有人在輕歎。

    王二毛的手迅速摸向腰間刀柄,然後又慢慢放了下了。

    沒人會到周甯的墓前來,這裡是整個巨鹿澤中最荒僻所在。

    即便有一兩個喽啰知道自己喜歡在這裡逗留,他們也沒膽子來打擾。

     如今的王堂主,可不再是那個人見人捏的聳包蛋。

    親手砍過那麼多腦袋,王二毛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

    戰馬見到他就不敢撒歡,士卒們見到他畢恭畢敬。

    就連平素與他最為親厚的兩個妹妹,如今遠遠地看到他,也會低下頭去,小心翼翼貼着牆角。

     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種死氣。

    但他卻知道,如果早幾個月之前自己能有現在一半兇悍的話,也許程名振新婚之夜那血腥的一幕根本不會出現。

     可惜,自己醒悟得太晚了些。

     可惜,周甯不會等。

     “其實我也知道,王麻子之所以處處針對小九哥,是張大當家故意縱容的。

    他想利用王麻子和姓盧的牽制小九哥,這樣他的大當家位置才能安穩。

    ”警覺地掃視了四周一圈,王二毛坐下來,繼續陪着周甯閑聊,“不過這回牽扯的利益太大,張當家不得不親手打破這種平衡。

    上次馮孝慈出兵剿匪,高士達、窦建德等人都被打得抱頭鼠竄,隻有小九哥這一路,放火燒掉了馮孝慈的糧草。

    從那以後,張大當家就幾乎能跟高士達平起平坐。

    如果小九個這回再幫他徹底拔掉馮孝慈,河北綠林道總瓢把子的位置,就會落在他張大當家頭上!嗤!争來争去,不過就是個虛名,可偏偏他們都放不下!” 幾根青草,在他手中又漸漸成形。

    這回,是個小巧的草房子,門窗俱全,屋檐下還挂着頂上還豎着一根草莖做的煙囪。

    “小九哥已經立下的軍令狀,明年開春之前,一定會砍下馮孝慈的腦袋。

    張大當家也豁了出去,把所有本錢都撥給了小九哥。

    我們明天一早就出征,也許幾個月才能再回來看你。

    不過,下一次,我就可以把你搬走,在巨鹿澤外重新找個住處。

    ” “其實,我娘跟我妹妹也不喜歡這裡。

    她們說這裡太Yin,太潮,住時間長的容易生病。

    我們家就我一個男人,我得給她們找個能安身的地方。

    等打完了這仗,咱們一起搬過去!”放下草屋,将先前紮好的草偶重新歸攏,一一擺于草屋子之前。

    所有草偶碼放整齊後,就像一個完整的家了。

    有牛有羊,有雞又鴨,熱熱鬧鬧,生機勃勃。

    如果屋子前站着一個女主人,她一定會為富足的日子滿心歡喜。

     王二毛在附近尋了些幹草和枯枝,堆成堆,用火折子點燃。

    然後将草偶們一一擺到了火堆上。

    精美的草偶被火苗一舔,立刻騰起陣陣青煙。

    渺渺的煙霧中,他仿佛又看見了周甯臨終時的笑容。

     抹了下眼睛,他笑着道:“這回,小九哥派我去清漳,護住大軍的側翼。

    也許會對上清河郡的楊善會,或者是武陽郡的魏征和魏德深。

    也許是他們三個一起。

    反正差不多,打誰都是打。

    如果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也不要擔心。

    反正,我的心思你明白的。

    隻要還有知覺,不論走多遠,都會回來看你!” 說罷,他握着刀站起來,用包鐵戰靴踩滅了熊熊烈火。

    然後轉過頭,大步離去。

    背後,袅袅青煙慢慢飄散,卻有幾聲低低的嗚咽從秋林中響了起來,順着風,在湖面上飄出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