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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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過去。

    你跟姓程的未必打得過他!”窦紅線看着王伏寶額角上新生出來的白發,笑着叮囑。

     王伏寶笑了笑,伸手撣去窦紅線肩膀上的沙粒兒,“你以後别這麼任**。

    先回老家躲幾天,等你哥氣消了,再回來向他賠罪。

    否則,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他很難放過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各說各話。

    沒一句對得上調子。

    偏偏還說得津津有味兒,把程名振等人酸得牙齒發軟,趕緊快步走遠,跳到木筏上等候王伏寶惜别結束。

     窦紅線的侍衛們也好生尴尬,于公,他們應該一擁而上将王伏寶和程名振捉拿歸案才對。

    于私,他們又是窦紅線的心腹,自家主人跟王伏寶卿卿我我說個不停,作為侍衛的大夥哪有湊上去點眼藥的道理?隻好一個個苦笑着走開,給告别中的二人騰出一塊清靜之地。

     “妹子,回去吧。

    今後注意别惹你哥。

    他已經是夏王了,人前得有個王爺的樣兒!況且當了帝王,就不再是凡人,就不能再有私情!”終于,王伏寶意識到時間緊迫,拍拍窦紅線的頭,笑着叮囑。

     “那,那你…….”窦紅線喃喃地回應,想再說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回頭看看越來越近的煙塵,笑了笑,轉身走向自己的坐騎。

     “王大哥,快一點兒!”大部分木筏都已經離岸,隻有程名振、王二毛、伍天錫和蔣百齡四人還在一艘木筏上等着,見到窦紅線終于主動離開,扯着嗓子催促。

     “你們走吧!”王伏寶笑着向程名振擺手,“兄弟,我不拖累你們了!我的路走完了!”說罷,突然将手中橫刀脖頸上一抹,“噗”地一聲,血光如瀑布般濺了開去。

     事發突然,誰也無法預料得到。

    程名振、王二毛等人發出“啊”地一聲驚叫,躍上河灘,伸手去抱王伏寶的身體。

     窦紅線卻搶先了一步,從沙灘上抄起了王伏寶,十根手指去捂傷口。

    哪裡還捂得住。

    血從斷裂的脖頸上汩汩而出,沖開她的手指,流過她的手臂,**口,大腿,濺落在冰冷的河灘上。

     程名振、王二毛、蔣百齡、伍天錫四個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本以為王伏寶跟窦紅線說幾句情話就會跟大夥一道離去,誰料剛才那幾句看似肉麻的情話,卻是王伏寶在向窦紅線告别。

     “這下,你們滿意了?”猛然間,窦紅線收起眼淚,冷笑着沖程名振質問。

     這怎麼是我們的錯?程名振茫然擡頭。

    沒有回應窦紅線的話,虎目中落淚不止。

     窦紅線雙手抱起王伏寶,向戰馬走了幾步,身子一晃,差點栽倒在地上。

    幾名侍衛搶過來攙扶,卻被她用腳全部踢開,一邊踢,她一邊低聲罵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你們休想拿王大哥屍體去讨好我哥。

    你們都滾,全給我滾得遠遠的。

    一群沒有良心的東西!” 衆侍衛被罵得發*,隻好讪讪地站在一邊。

    程名振和王二毛等人知道窦紅線傷心過度了,想上前安慰幾句。

    卻又聽着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影影綽綽,窦建德的大旗已經從天地交接處探了出來。

    隻好示意侍衛們将窦紅線身邊的兵器全部偷走,然後倉皇退回到木筏上。

     “大哥來抓你了!王大哥。

    你别怕,有我在呢,誰也傷不到你!”窦紅線沒發覺侍衛們的小動作,耳朵裡隻聽見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她不怕,她早已無所畏懼。

    一邊笑,眼淚一邊向王伏寶的身上落。

    “他們都壞了良心,妹子我也壞了良心,一直不肯嫁給你。

    你别恨我,妹子那幾年犯糊塗。

    怕你像他們一樣待我,沒飯吃時把我當幹糧分給人吃掉…….” 說着,她将王伏寶的屍體放在馬鞍上,牽着戰馬沿河岸走了幾步。

    随後發覺王伏寶的臉太髒,又把屍體抱下來,走到河邊拿水去清洗。

    附近的河水很快被血染得發紅,窦紅線的眼睛也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窦家軍的追兵已經清晰可見,程名振和王二毛等人隻好先撐開木筏,脫離河岸。

    漂在漳水上,他們看見窦紅線不停地刷洗王伏寶的屍體。

    先是頭發和臉,然後是脖頸,到最後幹脆将王伏寶的衣服剝下來,赤條條地放在了漳水裡。

    仿佛要借着滾滾河水,要将世間一切污濁從王伏寶的身體上刷洗幹淨。

    讓他幹幹淨淨地來,幹幹淨淨地走。

     “郡主,王爺馬上就到了!”一名侍衛看得于心不忍,垂着淚勸告。

     “走開!想拿王大哥的屍體讨好我哥是不是!”窦紅線瘋了一般,伸手将好心的侍衛推了個跟頭。

    那個侍衛無奈,隻好遠遠地退開幾步。

    窦紅線将王伏寶的屍體從水中撈出來,慢慢地擦幹,放平,動作如服侍丈夫的妻子一樣溫柔。

    “就這樣,就這樣才好。

    你本來就不該當什麼将軍,我也不配當什麼郡主。

    大哥想争天下,讓他自去争好了,咱們兩個走,咱們兩個一道……” 說着說着,她的身體也向王伏寶的身體伏了上去。

    **紅色血漿順着腹部流出來,再次将河水染得通紅…… “紅線!”河道中的程名振等人與河岸邊的侍衛們都吓壞了,扯着嗓子大喊。

    幾名侍衛飛快地跑上前,翻開窦紅線的身體,隻見一把短匕首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了窦紅線腹部,直沒及柄。

     “郡主!”一幹男女侍衛們圍在窦紅線的屍體前,放聲痛哭。

    不遠處,有杆赤紅色戰旗獵獵沖上河岸。

    旗面上寫着一個鬥大的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