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問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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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名振的設想很膽大,他要利用濡水河下遊淺灘淤泥稠厚,不利于對方快速突破的地形,一舉吃掉柴紹部。

     促使他做出這個大膽的決定原因有三,第一,敵我雙方目前兵力相差懸殊,洺州營和石家軍兩方加在一起,人數剛剛到達柴紹部的一半兒,堂堂正正的列陣對決,基本上等于伸長了脖子找死。

    因而,隻能用詭道謀取勝利。

    第二,柴紹所部敵軍長途奔襲而來,沿途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到現在已經成了強弩之末。

    這點,從他們能**拿下鮮虞城,卻對着伍天錫帶領幾百人防守的木橋無可奈何上,就能清晰得看得出。

    如果能把握住戰機給予當頭一棒,很可能收到奇效。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一點。

    他根本沒時間跟柴紹耗下去。

    李仲堅和羅藝的兵馬随時都可能殺過來,一旦三路“李家軍”合圍,洺州營上下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完成這個設想的具體措施就是,由石瓒帶領五千左右兵馬,與伍天錫,石重等人一道,堵在白沙灘一線,不惜任何代價将柴紹頂住,令對方無法順利登岸。

    而程名振自己,則帶着洺州營全部人馬和剩下的石家子弟從目前還掌握在自己人手裡的木橋殺過去,迂回到柴紹的後背,給予他兩面夾擊。

     一旦程名振迂回到位,腹背受敵,腳下又是冰冷秋水的柴紹部定然會崩潰。

    但是,萬一在程名振沒到達指定位置之前,白沙灘防線被柴紹突破,整個戰術動作便宣告失敗,石瓒和伍天錫等人也将九死一生。

     “此計,勝負可能僅在五五之間,石大哥……”粗略介紹完了自己的想法,看着石瓒的眼睛,程名振低聲征求對方意見。

     “幹,甭說五成,有兩成勝算也幹!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石瓒“啪”地一拍桌案,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他的想法遠比程名振簡單。

    老子就一個山大王,想當年除了這條命是自己的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如今老子山珍海味也吃過了,漂亮女人也玩過了,大官也做過了,這輩子活得已經夠本兒。

    你柴紹敢堵住老子的退路,老子就跟你拼上一把。

    拼輸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

    萬一老天爺保佑把你柴紹小子打殘廢了,俺老石可就賺到了。

    從今往後,無論走到哪,大夥提起誰以少擊多打敗了左翊衛大将軍,大拇指挑起來得先說出咱老石的名字。

    不是貪功,誰讓現在咱老石的兵比程小九的兵多呢!算主力當然不能算兵少的那一方。

     無論如何,二人的目标基本一緻,都是擊敗柴紹所部,為窦家軍的衆兄弟沖出一條活路。

    當下,匆匆調整部署。

    派遣親信,騎上快馬将已經派到各處埋伏的弟兄們再叫出來,分頭趕往白沙灘和無名木橋。

    兩個主帥自己則帶領親兵,星夜趕往弟兄們的集結地點。

     此事說起來簡單,執行起來卻頗為倉促。

    石瓒緊趕慢趕走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時分,總算趕到了白沙灘戰場。

    望着尚在隔河對峙的兩軍,他暗自松了口氣,甩镫下馬,扯住前來迎接自己的心腹将領石重問道:“你怎麼跑過來了?前頭弟兄們亂了陣腳怎麼辦?姓柴的呢,他什麼時候到的,開始進攻了麼?”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弄得石重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才好。

    想了片刻,斟酌着回應道:“柴紹是晌午到的。

    人困馬乏,看見我軍已經有準備,所以就暫時沒有發起進攻!屬下聽斥候報告說您來了,所以把弟兄們暫時交給伍天錫掌管……” “行了,姓柴的還沒進攻就行了!啰嗦!”石瓒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石重的解釋。

    然後呲牙一笑,“嘿嘿,我還怕他一趕到這裡就立刻渡河,你小子頂不住呢。

    沒開始就好,咱們把兵合在一處,好好伺候伺候姓柴的!” “大帥……”石重四下看了看,低聲喊道。

    “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

    跟誰學的這一套?”石瓒的眉頭立刻豎了起來,沉着臉呵斥。

     石重挨了訓,臉色立刻紅了起來。

    依舊非常小心地四下掃視,發覺附近沒有洺州營弟兄,才把聲音壓得極低,以僅有兩人可聞的幅度補充道:“屬下覺得,很難把河灘守住。

    姓窦的兵馬太多,眼前這條河看起來雖然寬,河水卻沒多深!” “我看你小子是欠抽了。

    沒戰之前,先亂我軍心!”石瓒眉頭緊皺,低聲呵斥,“人家伍天錫帶着幾百人就守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

    算上我新帶來的,咱們手裡有五千多弟兄,再讓柴紹沖破防線,就可以都去跳河了!” “情況不同!”石重向後退了半步,然後陪着笑臉反駁,“伍天錫的兵我看了,全是清一色的重甲陌刀手。

    咱們手裡哪有那麼好的裝備啊?況且他昨天守的是一座橋,占足了地形上的便宜,柴紹帶的人雖然多,卻壓根兒擺不開。

    雙方同一時間真正交手的,也就十幾個!所以才殺得勢均力敵。

    而現在,大帥您往河道中間看……” “那又怎樣!”石瓒非常不服氣地回應,“程兄弟是把所有家底兒湊起來,口挪肚攢,才攢出這麼支精兵。

    咱們的裝備不如他,但咱們的人數是他的好幾倍!好虎還架不住一群狼呢,你個小石頭,怎麼人越大,膽子越回去了?.” 一邊數落着石重的不是,石瓒一邊擡頭望河道中間望去。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立刻倒吸了口涼氣。

     柴紹的兵馬的确還沒開始渡河,但也不是都在河對岸養精蓄銳。

    很多士兵,還有很多被抓來的百姓,加在去至少有七、八千,螞蟻般在河對岸忙碌着。

    不斷将一包包河沙抛進河道中央,然後逐段鋪上剛剛砍來的大樹。

     濡水河到了白沙灘這段,河道已經擴張到上遊的五倍餘。

    但相應的河水深度也隻有原來五分之一。

    幾個沙包砸下去,立刻就砸出了一個簡易橋墩。

    大樹在兩個橋墩上一架,轉眼之間,由沙包和大樹拼湊起來的木橋就向前“長”了一大截。

     令人震驚的是,這樣的正在搭建中的簡易木橋還遠遠不止一座。

    石瓒粗粗數了數,從東到西,足足有六座木橋在齊頭并進。

    按石重的說法,柴紹趕到南岸也就是兩個多時辰。

    而就在這短短的兩個時辰之間,橋面已經鋪到了河道五分之一處。

     這下可就有點麻煩了。

    如果柴紹犯傻徒步跋涉的話,借助地形的優勢,石瓒還有信心擋他一擋。

    可他踏着橋面殺過來,就彌補了自身陷在河泥中行動不便的**,地勢上與北岸守軍幾乎齊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