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飄絮(六)

關燈
成被程名振強塞到右側首席。

    接下來的,則是程名振夫妻、伍天錫、雄闊海、王飛等。

    幾個縣令都在任上安排春耕,沒辦法脫身趕到。

    杜疤瘌代替他們向郡主告了罪,然後舉起酒盞,為窦建德祝壽。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窦紅線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先舉着酒盞替哥哥向衆人答謝一番,然後依次向程名振、王飛、伍天錫緻意。

    當目光轉向了羅成,她的臉色又慢慢開始變紅,目光卻沒再度淩亂,而是輕啟朱唇,微笑着建議,“羅公子遠道而來,何不代替老将軍飲一盞。

    諸位,請飲此盞,為羅老将軍壽!” “為老将軍壽!”衆人舉起酒盞,齊聲回應。

     “謝郡主,謝諸位大人!”羅成長身而起,雙手捧着酒盞團團回敬。

    在美酒的作用下,此刻的窦紅線愈發顯得嬌豔高貴。

    但這個窦紅線,已經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窦紅線。

    那個窦紅線是個雖然有點小脾氣,卻招人心疼的鄰家小妹。

    眼前這個窦紅線,分明是如假包換的大家閨秀,絕對當得起哥哥的左右臂膀。

     羅成不知道這個變化到底好不好。

    他隻是隐隐意識到,也許自己再不用為兩人的事情擔憂了。

    但自己真的不珍惜那段相處的日子麼?沒有答案!迅速閃過的記憶中,那個曾經笨手笨腳将湯藥一勺一勺喂入他嘴中的鄰家女孩擡起頭,目光清純如酒。

     兩日後,孫駝子奉命從邯鄲趕回,親自替羅成診治。

    先把過脈,然後又眼看了對方的舌苔、眼底,老人家收起吃飯的家夥,笑呵呵地說道:“公子身子骨強壯,偶然些風寒,本來難成大耐。

    隻是胸口有一股氣淤住了,沒能及時發散出來,才始終不得恢複而已。

    我給你開些疏肝潤肺的藥試試,你連續吃上一段時間。

    其實呢,你這病不吃藥也行,關鍵是人要看得開,不要老胡思亂想!” 最近幾天羅成終日跟程名振、伍天錫等人嘻嘻哈哈,已經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

    聽孫駝子如此一說,知道老人所言不假,雙手抱了抱拳,躬身說道:“多謝老丈指點。

    晚輩受教了!” “其實呢,你這麼年輕,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隻要活着,本錢就在,前面輸了多少總有機會撈回來!”孫駝子見年青人禮貌,又笑呵呵地開導。

     “晚輩前一陣的确是自己想不開。

    遇到程大哥後,已經感覺好很多了!”羅成點點頭,笑着答應。

     “你是練武之人,沒事别總悶在屋子裡。

    多活動,多曬曬太陽,自然恢複得比常人快。

    你看這門軸子,天天磨它磨不壞,要是哪天長時間不用,反而自己朽了!” 都是簡簡單單的道理,羅成一聽就懂。

    謝過老人家指點,将對方送走後,他就立刻決定按對方的叮囑試上一試。

     程名振給他安排的住處是府衙後的西跨院,在格局上就是供貴客長時間休息之用,所以裡邊的物件、設施非常齊全。

    不但在院子中央有個小練武場,連十八般兵器都一應俱全。

    羅成信步走過去,從兵器架子上撿了一把自己慣用的馬槊,順手演了幾個姿勢,覺得過于輕了些,彈性和分量都不順手。

    又拿起一把大隋軍中制式陌刀,舞了幾個刀花,覺得在馬上殺敵過于笨重,根本不适合自己熟悉的動作,悻悻放下。

    接着他又撿起一根兩丈四尺長的步槊,這回分量是趁手了,長度又過了頭,徒步而行還能對付,如果拿到馬上與人對敵,肯定會吃回轉不變的虧。

     皺着眉頭想了想,他計上心來。

    抓起兵器架子上的開山钺将步槊剁掉的六尺,裁成與馬槊大緻差不多長短。

    然後将馬槊的槊鋒、槊纂換在步槊之上,找好手握的平衡點。

    接着又覺得有些粗陋,幹脆從旁邊的白蠟杆子上解下紅纓,打了個結,系在了槊鋒之下。

     這回,一件趁手且美觀的兵器就成型了。

    非但能發揮出馬槊的威力,槊鋒下的紅纓還能迷惑對手的視線。

    更關鍵是造價低廉,丢了之後随手都可以造,不必再受武器折損之苦。

    拎着兵器在空地上耍了幾下,他信心大增,挑撥刺擋,招招皆是平生學到的最狠辣之勢。

    人槊漸漸融為一體,帶着凄厲的寒光,掃得周圍雜花樹葉紛紛而落。

     如果當日跟李仲堅交手時……。

    漫天落櫻當中,羅成忍不住在心裡設想。

    自從八歲跟着父親出征以來,他何曾遇到的真正的對手?幼年時,**羅藝的侍衛提前幫他解決掉硬點子。

    待十三歲之後,尋常武士已經擋不住他。

    而羅藝麾下那些久戰成名的将軍,又怎肯傷害自家少帥。

    比武之時,要麼胡亂敷衍幾下就宣布體力不支,要麼就故意賣了破綻讓他捉,場場都令他赢得輕松無比。

     久而久之,羅成便自覺武藝天下數一數二。

    隻要自己沖上前策馬一刺,再強的敵人都擋不住。

    誰料在河間郡遇到了李仲堅,才明白所謂的武藝天下第一,不過是個大笑話。

    對方手中那柄黑刀一看就走的不是正路子,卻招招将自己吃得死死的。

    若不是李仲堅不想把博陵六郡徹底打爛,即便有十個羅成,也早被人大卸八十塊了。

     想到這些尴尬事,他出手的力道在不知不覺間便越來越大。

    仿佛漫天落花中真有一名持着黑刀的對手站在那裡,一刀一刀地跟自己厮殺。

    “這招,該如何破解!”“這招,該如何?”“再看這招……”對手當日的招式,幾乎都刻在了他眼睛裡,讓他反複嘗試,一回不成又是一回。

    心中卻始終沒有忘記了孫駝子剛才的話,年青人不怕輸,隻要活着,就有本錢在。

    前面輸了多少總有機會撈回來! 直到把當日記得的刀招都破解了個遍,燃燒在他心中的火焰才漸漸平息。

    慢慢收住搶勢,他定睛細看,之間滿地落花圍着自己形成了一個大大圓圈,圓圈的中央,卻是連一個花瓣都沒落下。

     “好!”一聲喝彩響起,将羅成徹底拉回了現實中。

    擡頭張望,他發現程名振、伍天錫、雄闊海和王飛等人全都在,大夥看着他,不斷鼓掌,手掌邊緣早就拍成了粉紅色。

     “程兄,伍兄,諸位兄弟……”羅成慚愧地向大夥拱手。

    剛才的幾路長槊耍得太痛快,他渾然忘我,根本沒注意到衆人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開始給自己鼓掌喝彩的。

     “羅兄弟使得一手好槊!” “伍某這回真開眼了,世間居然有如此槊法!” 衆人圍攏上前,七嘴八舌地表示贊歎。

     “諸位,諸位,再誇我就臉紅了!”跟大夥以平等身份厮混熟了,羅成也學得有幾分油嘴滑舌,一邊撩起衣襟擦汗,一邊回應。

     “你小子臉紅時比臉白時更耐看!”雄闊海上前捶了他一拳,笑着打趣。

    “這路槊是什麼來頭,好大的殺氣。

    ” “是我當年在軍中學來的野路子,沒有來頭!”羅成不想說實話,笑着敷衍。

    “其實全是花架子,當不得真。

    幾位若是上了戰場,肯定比我使得好!” “你這人,越誇越假!”雄闊海把羅成自己做的槊拿過來,随手揮舞了幾下,“不成,俺這輩子是使不得槊了,還是用棍子順手些!” “伍兄呢,你來兩招讓兄弟我開開眼界?”羅成接回長槊,客氣地遞給伍天錫。

    當日他見過伍天錫的膂力,猜測對方應該是一員猛将。

    所以想趁機切磋一下,取長補短。

     “我更使不得這東西,我是步将,用陌刀最順手!”伍天錫笑着推開,伸手從兵器架上取下陌刀。

    “以你剛才的殺法,單打獨鬥,我在你手下支持不了二十招。

    但各帶五十人步下列陣,就很難分出輸赢了!” “伍兄的話很有意味,不知道能否說詳細些!”換了去年這個時候,羅成肯定不會服氣,說不定還要拉着伍天錫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