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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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推的信使再度被領入中軍大帳。

    窦建德先将在座諸人介紹與他知曉,然後緩步從帥案後走出,來到對方面前,大聲說道:“這份名單裡的很多人,我本來準備破城後逐一問罪的。

    但既然他們有悔過之心,過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你想辦法傳話給他們,說我答應了全部條件。

    但是有一條,如果他們出爾反爾的話,城破之後,我定然按照名單屠過去,雞犬不留!” 這番話說得既寬宏又冷峻,逼得使者不由自主後退了好幾步。

    想了又想,他才緩過神來,拱手為禮,“天王好氣度,讓晚輩實在佩服。

    既然如此,晚輩就回去覆命了。

    明日一早,大夥兒靜待天王的攻城号令!” “且慢!”窦建德心頭突然靈光乍現,伸手攔住使者,“隻半個晚上時間準備,你們來得及麼?” “臨來之前,晚輩曾得高人指點,說是天王十有**會答應。

    即便不答應,讨價還價之後,也能達成協議。

    隻是未曾料到,天王做事如此痛快!”信使順利完成了任務,肩頭上的擔子松了,人立刻開朗起來。

     “誰他***猜老子心思猜得這麼準?”窦建德大驚失色,沖口罵道。

     “一個恰巧被困在城裡的過客而已!”使者笑了笑,對出謀劃策者的身份滴水不漏。

     “如果我不答應呢?”窦建德心裡覺得好笑,斜着眼睛問道。

     信使楞了楞,迅速又退開了幾步,肅立拱手。

    “某實話實說,天王聽後,千萬不要生氣。

    某來之前,聽過一個典故,叫做圖窮匕現。

    不知道天王聽說過沒有!” 未等窦建德做出反應,程名振已經搶上前,用肩膀将窦建德護在了身後,“哪來的莽漢,欺我軍中無人不成?” “隻是說說麼?”信使聳肩冷笑。

    “這位是程将軍吧,你的武藝雖好,卻未必比得上我。

    你若不信,他日有緣,咱們兩個可以私下裡切磋一二。

    今日某家忙着回去覆命,就不多耽擱了!” 衆人又好氣又好笑,偏偏拿這個使者毫無辦法。

    生氣的是,這家夥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依然滿臉桀骜,簡直有些目中無人的架勢。

    笑的是,城中也的确沒有人才,居然找了這麼一個怪脾氣的家夥來當信使。

    也就是窦建德急着破城,不會太認真跟他計較,否則,一定會将其用大棒子揍出帳去。

     “壯士留步,敢問尊姓大名?”氣過之後,窦建德心裡反倒對此人生出幾分敬意,繞過程名振,毫無畏懼地将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内。

     “某……”信使再度猶豫了片刻,見窦建德絲毫不怕自己暴起行刺,笑了笑,大聲回應:“你是個豪傑,某真心佩服。

    某姓劉,沒大号。

    小名叫黑炭,你叫我黑闼也可以。

    ” “劉黑闼!”窦建德鄭重地将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目送使者離開,眼中充滿了愛惜。

     “一莽夫而已,狂妄自大,早晚誤事!”見窦建德一直望着劉黑闼離去之處發呆,宋正本毫不客氣地點醒。

     “我隻是喜歡他這份過人的膽量!”窦建德讪讪地回過頭來,低聲向大夥解釋。

     “光傻大膽而有什麼用?”宋正本兩眼上翻,滿臉輕蔑,“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不趕緊回去覆命,又何必節外生枝說什麼不相幹的混話?萬一激怒了主公怎麼辦?豈不是白白誤了他主人的大事?為了炫耀自己的勇武而不知輕重,這等蠢貨,虧得有人還把他當豪傑看待!” 一番話,無處不說在了點子上。

    窦建德啞口無言,隻好用讪笑掩飾自己的尴尬。

    曹旦本來看宋正本一百個不順眼,唯獨此時,覺得這酸丁也有可親之處。

    咧着嘴吧,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窦建德把臉一闆,沖着他吼道:“笑什麼,還不回去準備明早攻城的事情。

    如果有了内應還拿不下清河,仔細你的皮!” 曹旦吐了下舌頭,飛奔而出。

    窦建德沖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轉過身來,向程名振鄭重緻謝:“程将軍剛才舍命相護之義,窦某此生不敢忘!” “主公言重了!”知道窦建德不過是表示一下,程名振避開半個身子,“即為武将,保護主公乃程某肩頭之責。

    沒有什麼需要感謝的。

    ” “反正,我念你的好處就是!”窦建德笑了笑,将話題岔往别處。

    “明日攻城時,你帶人馬更在曹旦身後。

    他家的田産祖業當年都被地方大戶所奪,全家上下十幾口人餓死過半。

    所以心中的恨意一直難以消除。

    你盯住了他,維持軍紀,别讓他亂殺無辜!” “末将不敢!”程名振後退半步,叉手肅立。

     “有什麼不敢的!”窦建德皺了下眉頭,伸手把腰間橫刀解了下來,“你帶着我的腰刀去,奉命巡街。

    無論是咱們的弟兄,還是城中的亂兵,如果有膽敢趁火打劫者,當街格殺,無需請示!” 幾句話說得聲色俱厲。

    程名振心中一凜,走上前,雙手接過橫刀。

    窦建德怕他第一次做事縛手縛腳,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叮囑:“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好了,我在背後給你撐腰。

    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情,等大隊人馬都進城時,我也就跟着進來了。

    楊公卿、殷秋、石瓒他們幾個跟我有過約定,過去的錯誤絕不會重犯。

    如果他們約束不住自己的下屬,就不能怪我心狠不講情面。

    ” 吃了這麼多定心丸,程名振心中即便再忐忑,也得硬着頭皮把任務接了下來。

    窦建德笑了笑,将頭又轉向了王伏寶,“你還是負責在外圍巡視。

    城破之後,定然有人會趁亂逃走。

    别人可以不管,但楊善會必須給我捉到。

    假如讓他換了衣服逃走了,你自己拎着腦袋回來見我!” 王伏寶拱手稱是:“主公盡管放心,即便楊善會插上翅膀,我也把他給你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