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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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喘不上起來,扭過櫻唇,婉轉相就。

    “是不是這樣就算……” 她的話被程名振堵在了喉嚨裡,漸漸變成輕柔的呢喃。

    二人已經成親好幾年了,一直為了自己和别人而忙忙碌碌,聚少離多,至今尚未開枝散葉。

    這不能不說是美滿之外的一絲遺憾。

    如今,程名振已經把洺州軍交了出去,窦建德看樣子又是個能成大事的英雄。

    二人的未來不再是黑漆漆一團,而是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如果再添個孩子,讓他行走在光明和希望中,多好! 父母經曆過的苦難,他永遠不必再經曆。

    父母承受過的傷痛,他永遠不必再承受。

    他為見證盛世而生,而不必是為了承受動蕩而生…… 是夜,紅影搖燭,雨疏風驟。

     第二天,夫妻兩個都起得遲了。

    好在窦家軍正值大肆擴張之際,還沒來得及制定什麼級别的将領每天必須到中軍應卯的規矩,從而避免了另外一場尴尬。

     堪堪到了上午巳時,前景城縣丞孔德紹奉命而來。

    送上窦建德親筆書寫的一張收據,上面寫着從洺州營處得到幹肉五百斤,幹菜兩千斤,還有幹制的野兔、山雞等各百十頭。

    對于物資匮乏的大軍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之舉。

    所以窦建德代所有傷号感謝程将軍高義。

    他日若有所獲,必然如數奉還。

    絕無虧欠雲雲 “窦天王太客氣了。

    正所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洺州營既然入了窦家軍,自然是所有物資都可歸天王調遣。

    些許幹肉幹菜,實在犯不找再勞動孔先生親自跑上一趟!”程名振不敢怠慢,沖着孔德紹拱手施禮。

     孔德紹後退半步,大咧咧地擺手,“天王說,今後大夥是一家人,自然打下城市堡寨來,所有物資按戰功分派。

    但以前屬于各營的,還是由各營自行處理。

    他雖然是總當家,也不能強取豪奪!” 程名振略一轉念,立刻明白了窦建德這樣做的意思。

    眼下投靠窦建德的不止洺州軍一家,像楊公卿、崔元遜、範願、劉雅、王小胡等人,各自也有各自的營盤和财貨。

    如果窦建德今天不明不白的拿了洺州營的幹肉幹菜,改日就可以随便拿其他各營的财貨。

    而其他各營的主将卻未必像自己這般大方,稍有争執,必然使得剛剛團結在一起的河北群雄再度分崩離析。

    所以,程名振也不再多客氣,微微一笑,命人将收條仔細藏好,以備将來找窦建德兌現。

     孔德紹見程名振如此鄭重,知道不用自己再多廢話,對方已經領會了窦建德的意思。

    笑了笑,繼續道:“其實也用不了幾天了。

    眼瞅着的事情!我軍橫掃半個河北,很多大戶都逃進了為數不多的幾個郡城裡。

    一旦清河城破,物資糧草自然就能得到充足補充…….” “窦天王不是準備收降楊善會麼?”程名振有些奇怪,皺着眉頭追問。

    按照窦建德昨晚透漏出來的意思,他對清漳城内的百姓将以安撫為主,不會采取過于激烈的手段去搶掠對方手中的财物.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窦建德立刻就變了主意? 孔德紹故作粗豪地笑了笑,罵罵咧咧地透漏,“對于楊善會,自然是安撫為主。

    這厮在清河郡頗有些人望,天王需要用他出面來快速平定地方。

    但城中的其他富豪,平素就多有為富不仁之舉,又不知道進退,這種關頭上,竟然還敢出資幫助楊善會整頓兵馬守城。

    城破之後,肯定要一個個拉出來,仔細甄别!” 說着話,還故意做出一幅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跟富豪們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般。

     程名振不喜歡孔德紹如此做作,笑着試探道:“先生可是出身于曲阜孔家?那可是受萬世景仰的高第!” 能跟孔夫子攀上親戚,孔德紹豈肯輕易否認?趕緊收起裝出來的粗豪模樣,斯斯文文地回應,“不才正是曲阜孔氏之後,隻是年近半百依然無所建樹,實在有些愧對祖宗!” 話說了一半兒,他才猛然意識到程名振在試探自己的出身。

    幹笑了幾聲,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我家雖然是大賢之後,但在族中也是一個弱枝。

    家中總共有田産才不過六百餘頃,還盡是苦受鹽堿之害的薄田。

    因此窦天王當日進入景城之後,親口許了不會奪孔某的祖産。

    呵呵,其實河北各地這些年亂下來,空出的無主荒地已經夠多的了。

    屯墾,開荒,都有上好的河邊地可用,像我家這種小門小戶,根本不入天王他老人家法眼!” “既是大賢之後,程某剛才失敬了。

    ”程名振不置可否,為千百年前的孔姓祖宗向孔德紹再度施禮。

     這回,孔德紹不敢再裝粗鄙了。

    後退半步,平禮相還,“程将軍的意思,孔某會盡力說于天王知曉。

    清河城堅,不宜以強力取之。

    如果能讓城中文武主動請降,我軍即便少收些補給,又有何妨?” “小子初來乍到,哪敢在軍政上過多置喙。

    孔先生是大賢之後,身負祖宗遺德,肯定早就準備勸谕窦天王!”程名振抿了抿嘴,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孔德紹領教了年青人的厲害,也不敢再蓄意欺瞞。

    笑了笑,低聲解釋:“類似的話,其實宋兄曾經跟天王提起過,天王也有恩威并施的意思。

    隻是今天一大早,曹旦就嚷嚷着要殺光城裡邊的人,以儆效尤。

    所以最後才折衷成了現在這般結果。

    以将軍的慧眼,也應該看出來,如今很多事情天王他也不能一言九鼎。

    凡事都得一步步來,有商有量的,大夥才能勁往一處使!” 程名振本來也沒有為城裡邊富豪請命的打算。

    那些人又不是他的親戚,是死是活,是不是傾家蕩産,與他有什麼幹系?剛才他之所以拼命拿話擠兌孔德紹,其實是不想被人小瞧了,以免日後此人跟自己說話總是雲山霧罩。

    如今既然孔德紹已經開始服軟,他也就不再過分相逼了。

    拱了拱手,笑着道:“也不急于今日。

    孔先生乃天王身邊近臣,什麼話都可以慢慢說。

    日後程某有勞煩之處,還請先生多多幫忙!” “将軍過獎,将軍過獎!”孔德紹偷偷喘了口粗氣,連聲答應。

    他今早聽說昨夜窦建德、宋正本和程名振三人喝酒喝到後半夜,心裡邊拈酸吃醋,所以才主動請命前來送信。

    本想着找機會擠兌一下程名振,卻沒料到擠兌人的機會沒見着,自己差一點兒栽在年輕人的手裡。

     “先生不必客氣。

    ”程名振擺擺手,笑着示好,“先生從中軍趕來,想必走得也熱了。

    不如在我這裡喝幾盞涼茶,潤潤嗓子再回去覆命。

    我這兒的茶葉雖然比不上天王那裡的好,但也還勉強能拿上台面!” “不敢勞煩,不敢勞煩!”孔德紹又是作揖,又是擺手,“天王給楊善會的考慮時限是今日正午,過了正午便會督軍開戰。

    我得趕緊回去,以便随時奉诏。

    程将軍的任務是救治傷号對吧?此事看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頗為棘手。

    待會兒四下裡共有十幾支兵馬梯次攻城,每支兵馬的傷患都得單獨集中。

    否則日後各營統領找起來,發現人對不上号,難免又是一場口舌。

    ” 後半句話,已經等于在變相指點對方該怎麼做了,不由得人不感激。

    程名振拱手緻謝,然後親自送出帳外。

    臨别瞬間,趁着他人不注意,将手指上射箭用的指套取下了一個,籠在了對方的衣袖裡,“日後若是有空,還請先生時時指點一二。

    小子将不勝感謝!” 扳指本非中原之物,所以在民間流傳甚少。

    但五胡之亂時,很多鮮卑貴胄都佩戴此類東西。

    原本是表示不忘祖先為弓馬起家,後來就演變為純粹的裝飾品。

    純金打造,上嵌各色寶石美玉。

    所以能拿出手的,價值肯定都在十吊之上。

     程名振指頭上的這個,是他聽聞孔德紹前來刻意準備的,當然價格更高。

    孔德紹也是個識貨之人,早就被扳指上面的光澤晃花了眼睛。

    如今發覺此物落在了自己的衣袖内,趕緊将手腕向上舉了舉,笑着答應:“‘指點’二字,孔某是愧不敢當的。

    但你我都過地方官,有什麼治政經驗,不妨經常交流一番。

    嗯,程将軍大才,能文能武。

    今日曹大将軍還在天王面前誇贊過你呢。

    說你乃青年人中少見的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