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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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走”的命令來。

    即便對方已經成了“僵屍”,那明澈的目光依舊讓林縣令不敢直視。

    那瞳仁裡邊清晰地映着一個人的影子!林縣令清楚,隻有在這個少年眼裡,那個身影才是端端正正的,一如若幹年前剛剛踏入官場的自己。

     他,不敢也不願面對這份簡單的崇拜與尊敬。

     “大人,請移駕城南!”程小九湊近了一些,繼續勸告。

     “城南?!”夢呓般的話從林縣令口中說出,卻不代表任何意義。

    是戰是走,他依舊在反複權衡。

    真的是進亦艱難,退亦艱難,即便手中有一杆藥戳子在,一時間也稱不出到底怎樣做才會失去得更少。

     “天這麼黑,張金稱不可能連夜爬城!”小九用非常肯定的語氣替林縣令壯膽兒,心中卻暗暗發出了一聲歎息。

    縣尊大人也忒地膽小了,與其平時在人前那幅“聞霹靂而不驚”的從容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别。

    如果被全縣鄉勇都看到他現在這幅窩囊樣子,大夥士氣肯定要一落千丈。

    可如果他不出面,所有鄉勇更會亂作一團,根本沒可能擋住賊人的奮力一擊! “張金稱不可能連夜爬城!不可能……”聽完程小九的話,林縣令機械地重複。

    張金稱,張金稱喜歡挖反抗者的心肝出來下酒,萬一鄉勇們抵擋不住…… “如果張金稱真的連夜猛攻的話,折騰了這麼久,賊人早就入城了。

    您聽,南城的求救号角還在響!”仿佛猜到了林縣令在想什麼,程小九指了指南方的夜空,繼續解釋。

    “号角還在響,就說明南城的栅欄牆還在弟兄們手裡。

    蔣百齡隻帶了一旅弟兄在栅欄牆附近值夜,衆寡如此懸殊,如果敵人真的連夜攻城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守得這麼久!” “不可能,不可能!”林縣令繼續機械地點頭,仿佛程小九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才是剛入官場沒多長時間的小跟班兒。

    “蔣百齡的膽子小得很,我知道的,若不是看了蔣烨那厮多年辛苦的份上,我根本不會讓他做旅率!” 話說完了,他的眼神突然恢複了幾分生機。

    驚詫萬分地瞪着程小九,帶着幾分期盼詢問道:“你意思是說這是一場虛驚。

    張金稱根本沒有來?” 程小九被問得滿肚子苦笑,使勁将打人的沖動壓了下去,擺出一幅忠心耿耿地樣子回答道:“縣尊大人明鑒。

    賊人肯定來了,否則蔣旅率不可能求救求得如此着急。

    但賊人肯定沒有強行攻城。

    天黑,我們知道南城的栅欄牆後沒幾個守軍,但張金稱未必知道。

    況且流寇居無定所,缺乏訓練。

    貿然展開夜戰,會大幅度增加他們自己的傷亡!” 關于賊人沒有攻城的論斷,他也是憑空推測,心中隻有七分把握。

    但此刻必須先讓縣令大人鎮定下來。

    否則全縣鄉勇群龍無首,天亮後不用賊人攻打,自己就先崩潰了。

     别人家底厚,跑到其他地方去還能繼續活命。

    而自己卻好不容易才混了個兵曹的差事,一旦失去了,不知道哪天就得活活餓死。

     “嗚嗚―嗚嗚―嗚嗚!”求救的号角依舊在吹,依舊是凄厲而惶急。

    聽在林縣令的耳朵裡,卻不再像先前一般恐怖了。

    他閉着眼睛想了想,覺得程小九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求救的号角已經響了小半個時辰,而倒塌的南城牆上遺址上隻有一道木栅欄。

    如果賊人真的全力進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将木栅欄反複推平三回了。

     想明白了此節,林縣令不覺又羞又怒。

    羞得是自己剛才的表現,堂堂一縣之主,居然被幾聲求救号角吓破了膽子。

    怒得是蔣百齡謊報軍情,如果不是這笨蛋胡亂吹号角,自己至于在人前如此丢臉麼? 見林縣令臉上陰晴不定,程小九知道自己的剛才的話已經說動了他。

    趕緊悄悄地後退了半步,非常誠懇地建議道:“大人是一縣之膽。

    隻要您出去走一走,全縣的百姓都會安定下來!” “那是!”恢複了鎮定的林縣令非常自信地回應。

    随後又狠狠地揮了一下手臂,“蔣百齡這膽小鬼,天亮後老夫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屬下建議大人命令弟兄們全力防守南牆!”程小九不敢接林縣令的話頭,顧左右而言他,“流賊沒有攻城器械,肯定要揀南牆發起進攻。

    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