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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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在皇宮中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時才盼來北軍的捷報。

     馬元義得知唐周告密,率領徒衆自河南轉移至缑氏縣,想要突出轅關。

    但是八關皆已戒備森嚴,這夥偷偷滲入的太平道徒衆又隻有數百人,結果在守關軍兵和北軍的夾擊之下悉數被殲,馬元義被官軍擒獲。

     遠的顧不上,既然眼前之賊已經消滅,文武百官總算可以重獲自由了。

    等皇宮大門敞開時,可真稱得起扶老攜幼,一個個熬得臉色蒼白,打着晃還得保持官儀。

    漢家自叔孫通制禮以來,滿朝官員如此狼狽恐怕還是頭一次。

     眼皮都睜不開了,誰還顧得上寒暄客套?百官走出禦街便各尋自己府裡來接的仆人,曹家父子也由秦宜祿攙扶着上了馬車。

     看得出來,這些家人也都是滿臉困意,想必從主子們入宮,他們就在外面守候着了。

    北軍五營尚未撤防,執金吾所轄兵丁四處鳴鑼宣布洛陽金市、馬市皆休市三日,城内緝拿太平道信徒。

    再熱鬧的事也勾不起曹家父子的注意了,昏昏沉沉歪在車裡,待回到府中解去朝服,腦袋一挨枕頭便鼾聲大作。

     曹操這一覺直睡到轉天早上,坐起來還未顧得伸個懶腰,就見秦宜祿端着臉盆跑進來:“我的爺,您可算是醒了。

    ” “乏死了……”曹操打了個哈欠,“有事嗎?” “這會兒外面可熱鬧呢,平陽大街上設了台子,要明令典刑殺馬元義呢!” “唔。

    唔?”曹操愣了一下,京師大道上公開殺人,這倒是從未有過,“走,咱們看看去。

    ” 梳洗完畢,曹操也沒敢驚動父親,帶着秦宜祿、樓異出了府門。

    平陽大街乃正南正北洛陽城最為開闊的街道,直通到皇宮大門。

    今日就在皇宮前的廣場上搭建了監刑之台。

     曹操來時已經有些晚了,隔着人群隻模模糊糊聽到兵丁在廣場上宣讀着馬元義冗長的罪狀。

    這會兒大街上的熱鬧就比不得前日了,沒有衣冠楚楚的官員,圍觀的多是平民百姓,士農工商形形色色,把廣場擠得風不透雨不漏。

    皇宮門口要宰活人,這是多麼大的新鮮事兒?真有城外百姓特意趕來開眼的,裡三層外三層抻着脖子瞪着眼,就差騎到前面人脖子上了。

    還有一等市井之徒會尋巧,幹脆爬到車上房上聚神張望。

     秦宜祿與樓異左推右搡了一陣子還是進不去,回頭看看曹操,卻是一臉不快。

    秦宜祿嘴甜:“我的爺,您是不是覺得亂。

    左不過是殺人,您要覺得煩咱就不看了。

    ” 曹操搖搖頭:“我不高興不是因為看不見,隻可歎這些大老遠趕來的看客。

    都是窮苦之人,馬元義造反又是為了誰呀?” “為了誰?為的是榮華富貴想當……”秦宜祿四下張望了一番,小聲道,“想當皇上呗!” “哼!說張角想要當皇上我信,說這些平民百姓都想要攀龍附鳳我卻不信。

    官不逼何至于反?他們雖被張角邪教所惑,但為的也是和他們一樣的窮苦之人呐。

    ” “這些大道理小的可弄不明白!”秦宜祿傻笑道。

     曹操戳了戳他腦門:“莫說你不明白,這些看熱鬧的人哪個明白?隻怕即将身首異處的馬元義也不清楚,他還一心期盼着中黃太一的太平盛世呢!” 秦宜祿一臉懵懂,樓異卻道:“大人,咱們這樣是擠不進去了,您不妨找一找北軍的同僚,帶咱們過去。

    ” 一句話提醒了曹操,主仆三人繞過廣場往北走,來至監斬台那面。

    早有北軍的兵士手持大戟攔路。

    曹操張望間正看見越騎司馬沮儁(“儁”同“俊”)全身披挂站在不遠處,忙張手招呼。

    沮儁原是曹熾任長水校尉時的老部下,跟曹家的人很熟,見他在人群外站着,便示意兵丁叫他進來。

    就這樣曹操算是混了進去,可秦、樓乃家仆白丁,隻得悻悻回府,暗自抱怨錯過熱鬧。

     沮儁也真膽大,不言不語徑自将曹操引到了監斬台側,刑場上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曹操都覺得唐突了:“有王法的地方,站到這裡合适嗎?” “沒關系,”沮儁壓低了聲音:“今天是糊塗國舅作監斬,什麼也不懂。

    你又是官身,無礙的。

    ” 果見七尺高的臨時監斬台上,居中坐着剛剛拜為河南尹的國舅何進。

    他冠戴齊整,肋下佩劍,卻無所事事東張西望,猛一眼看見曹操,還特意拱拱手打招呼。

    宰豬屠狗他是内行,監斬殺人卻是不會的。

    他連朝廷的禮儀尚未學通,更何況這樣百年不遇一次的大事件。

    指揮現場的實際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