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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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個搜身,連獲準帶劍上殿之人這次都被禁止了,更有幾個老臣的拐杖也被收了去。

    今夜是寸鐵不得入宮。

     進了皇宮就得守規矩,頃刻間所有人都不出聲了,漸漸地連鐘聲也停了。

    青黑的服色一眼望不到邊,仿佛一大群奔向巢穴的烏鴉。

    入儀門,穿過高牆相夾的複道,萬籁俱寂間木屐踏着青磚都能聽見回聲,更增添了一種恐怖的感覺。

     出了複道豁然開朗,隻見玉堂殿前開闊之地,黑壓壓的羽林軍弓箭在手。

    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羽林左監、羽林右監,這光祿勳七署将官和衛尉部屬個個铠甲鮮明,閃出一條胡同,殿上燈火輝煌宛如蜃樓。

     百官已在行走間依照品級爵位漸漸分出先後位置,潮水般的人流蹬階上殿。

    這會兒曹操才瞅見陳溫、鮑鴻鮑信兄弟等人皆在其中,都是憂心忡忡低頭瞧着路。

    這邊崔鈞扶着父親崔烈上玉階,還有楊彪、楊琦架着年邁蒼蒼的老楊賜一步一歇,那旁卻是袁基左攙右扶袁逢、袁隗倆老頭。

    早春的夜裡,玉階打了一層露水,對于年逾古稀之人實在困難。

     曹嵩掙脫兒子的手,指指袁基小聲耳語道:“我腿腳靈便,你去幫幫他們爺們。

    ”曹操趕忙過去,拉過袁隗的衣袖,架着老人家往上走。

    袁基點頭以示感激,畢竟這裡不是說閑話的地方。

     官員朝會是有等級制度的,雖然玉堂殿容納二百人有餘,但今天來得太多太全了,等公卿、列侯、侍中衆官入内,就擠得差不多了。

    大夫以下官員就隻有站在殿外了,再往身後看,佐丞、令史、掾屬、谒者、冗從等小官擠擠插插,有的排在玉階上,隻能抻着脖子往裡看,還有的才剛出複道就擠不動了。

    曹操本想與鮑信兄弟湊到一處,但根本擠不過去,就挨着袁基擠在了殿門口最前面的位置。

     這深夜朝會與往常大不相同,參拜之禮一概免去,本來尚書令、司隸校尉、禦史中丞南列一排,号為“三獨坐”,今夜也全撤去了,好讓外面的人也看清楚。

    另外内廷的官員也在場聽朝。

     隻見皇帝劉宏早就坐于龍位之上,冠冕堂皇卻是倉促間披着衣裳沒有系好,臉色也顯得十分蒼白。

    在他身後不遠處,張讓、趙忠、段珪等十二常侍都是垂首而立,還有呂強、郭勝等大小黃門也密密麻麻擠在殿角,連身曆五朝九十多歲的老閹人程璜都被攙來了,宮燈之後昏昏暗暗也瞧不清楚還有什麼人。

     過了良久,窸窸窣窣整理衣冠的聲音總算是停了。

    隻見蹇碩箭步如飛奔上殿來:“回萬歲,在京四百石以上官員絕大部分已經入宮。

    未到者皆由兵士拘禁在府,已不得出戶。

    ” 劉宏沒說話,擡了擡手。

     蹇碩會意,轉身對着殿外高呼:“關閉宮門!” “關閉宮門……關閉宮門……關閉宮門……”宦官将聖命一層一層地傳出去。

    百官面面相觑:關門做什麼? “衆位卿家!”劉宏站了起來,“此番不是朝會,是有駭人之事發生。

    今夜有人竟赴省中密報,太平道招兵買馬聚衆不下百萬,将于下月五日造反。

    ”此言一出盡皆嘩然。

     “肅靜!都肅靜!”蹇碩扯着嗓門高喊。

     “想那張角狼子野心,托邪術于正道,朕必将其明正典刑!可更駭人的是,反賊已有一支人馬深入河南之地,就在洛陽眼皮子底下。

    此賊名喚馬元義,乃太平道賊首張角之心腹,他派弟子唐周入宮收買宦官行刺寡人!”大家都能從皇上眼睛裡看出恐懼,“幸好那唐周臨事而懼,赴省中出首伏法,已将太平道賊勢上報。

    ” 說着他從禦案上抓起一卷竹簡擲于大殿之上,“此事若積薪于宅,不可不除!今夜必須将馬元義一夥反賊剿滅。

    朕已經傳诏,洛陽十一門同時戒備,京畿八關之地緊守禦敵。

    ” 所謂八關,即函谷關、太谷關、廣成關、伊阙關、轅關、旋門關、孟津、小平津,乃京畿河南的守備要塞,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

    八關一旦緊閉,河南之地便與外界隔絕,這夥反賊的勢力再大,要想突出京畿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将作大将何進!”劉宏高呼國舅出列。

     曹操看得分明,何進雖然是九卿之貴,名義上掌管宮院修築的将作大匠,但恐怕這還是第一遭當衆被皇帝喚出朝班。

    他趨着身子哆哆嗦嗦從位子上爬了出來:“臣在……”那聲音顫顫巍巍的。

     “寡人命你立刻就任河南尹,接管京畿治安,并有權監管洛陽五軍七署所有兵馬,起兵捉拿馬元義,剿滅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