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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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李奎勇緊随其後。

    鐘躍民、張海洋、杜衛東等人舉刀沿着通道向舞台追去。

     小混蛋和李奎勇竄上舞台,地雷也跟着竄上台舉起斧子便砍,李奎勇一把攥住地雷持斧子的手腕,一個漂亮的背挎動作将他摔出去,地雷的身體騰空而起,落進樂池,砸在一把大提琴上,大提琴被砸碎…… 張海洋竄上舞台,揮刀向小混蛋砍去。

    小混蛋的匕首和張海洋的菜刀碰撞在一起,發出金屬的铮鳴聲……杜衛東從側面沖上去又是一刀,小混蛋敏捷地閃開,鐘躍民來不及竄上台,他站在樂池前将手中的菜刀向小混蛋擲出,鋒利的菜刀在空中翻滾着劃出一道閃光的抛物線,直沖小混蛋的腦袋而去,李奎勇手急眼快地把小混蛋一拉,萊刀砍在幕布上……兩人向後台跑去。

     劇院後台的化妝室裡,一群穿着紅軍軍裝的女演員們正在說笑着換裝。

    突然,化妝室的門被撞開,小混蛋和李奎勇持刀沖了進來,正在化妝的女演員們吓得大聲尖叫起來。

    他們從演員們中間跑過,兩個女演員被撞倒,桌子也被撞翻,化妝品撒了一地。

    女演員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鐘躍民、張海洋、李援朝、地雷等人也舉刀追進化妝室,室内又是一陣大亂。

     鐘躍民等人穿過休息室向外追去。

    女演員們驚魂未定,剛剛扶起桌子,正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化妝品,幾個身穿藏藍色警服的警察又沖進來,女演員們又發出一陣尖叫,警察們穿過休息室向外追去。

     鐘躍民等人氣喘籲籲追到劇場的大門口,小混蛋和李奎勇已不知去向。

     張海洋恨恨地罵道:“媽的,又讓他們跑了。

    ” 李援朝等人從後面跑來,邊跑邊喊:“躍民,快跑,雷子來啦。

    ” 鐘躍民回頭看看:“操,咱們後半場還沒看呢。

    ” 李援朝的腳步沒停:“那你就接着看去,我可不陪啦。

    ” 鐘躍民突然想起什麼:“壞啦,周曉白和羅芸還在裡面呢。

    ” 袁軍邊跑邊說:“還管這麼多?你他媽倒是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妞兒?快跑……” 随着一陣零亂的腳步聲,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鐘躍民僅僅遲疑了幾秒鐘,然後也拔腿而逃。

     幾個警察追出來,劇場的門口已空無一人了,随後追來的一個劇場工作人員道∶”還有兩個女的和那幫流氓是一夥的,她們還在劇場裡。

    ” 為首的一個警察說∶”這就好辦了,抓住那兩個女流氓就一個也跑不了,走,回去看看。

    ” 周曉白和羅芸也沒看成後半場舞劇,她們被帶進了派出所。

     在劇場裡,周曉白面對警察的詢問表現得很不耐煩,居然告訴警察∶”有什麼事等散場再說。

    ”這下把警察們也惹火了,一個高個子女警察一把就将周曉白從座位上拎起來,不顧她的大吵大鬧把她和羅芸揪出劇場。

     在派出所的值班室裡,周曉白和羅芸坐在椅子上,正在審問她們的是一個男警察和一個女警察。

     周曉白愛搭不理地說:“我已經和你們說了好幾遍了,我們不認識那些人。

    ” 男警察顯得很有耐心:“你們的票是怎麼來的?總不會是自己排隊買的吧?” 羅芸和顔悅色地解釋:“我們是等退票等來的,那夥人中間好象有兩個沒來,就把票退給了我們。

    ” 女警察繃着臉道∶”你們放老實點兒,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周曉白笑了:“喲,不就是個派出所嗎?又不是公安部,吓唬誰呢?” “一個女孩子,應該自重點兒,和那些小流氓混在一起,你不臉紅嗎?”女警察用手裡的筆敲着桌子教訓着。

     羅芸也翻了臉:“你說話客氣點兒,别張嘴閉嘴的流氓,不然我去你們分局軍代表那兒告你。

    ” 男警察連忙打圓場:“如果我們有違反政策的地方,你們當然可以向上級機關反映,但是你們今天必須要說清楚,剛才在劇院打架行兇的人是誰,在哪裡住?” 周曉白不耐煩地說:“不知道,不知道。

    ” 男警察道:“我們公安機關是不會冤枉好人的,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們和剛才打架的那夥流氓是一起的。

    ” “那就拿出證據來。

    ”羅芸大聲說。

     男警察的态度還是很和氣:“劇場的工作人員看見你們坐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這就是人證。

    其實,隻要你們說出那夥流氓的姓名、地址,我馬上放你們走,也不會和你們家長說。

    ” 周曉白懶得再解釋了:“我們真的不認識那些人,想怎麼樣你就看着辦吧。

    ” 女警察合上記錄本:“既然你們不說,那我隻好送你們去分局拘留所了,由預審科的同志來問你們吧。

    ”她站了起來準備打電話。

     周曉白沒想到警察會拘留她們,她無奈地使出最後一招:“我要給我爸爸打個電話。

    ” 男警察很驚訝:“你爸爸是誰……” 周曉白平時很鄙視幹部子女們動不動就炫耀父母的地位,她認為這很庸俗,可是今天她也隻好使用這一招,她看出來了,警察們還真不是吓唬她們。

    周曉白有些害怕了,她把父親的秘書劉全的電話号碼告訴了警察。

     劉秘書跟随周鎮南很多年了,幾乎是看着周曉白長大的,以他的辦事能力處理這類小事自然是遊刃有餘。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的”吉姆”轎車就停在了派出所門前,身穿軍裝的劉秘書和派出所所長交談了一會兒,事情就解決了。

    周曉白和羅芸昂着頭坐進轎車,派出所所長一個勁兒向劉秘書道歉,殷勤地将他們送出大門,汽車已經開出很遠了,周曉白回頭望去,見那幾個警察還站在那裡。

     最使周曉白憤怒的是,她為鐘躍民蒙受了這麼多不白之冤,鐘躍民不但連句客氣話都沒有,連面都不露了,這個人似乎失蹤了。

     鐘躍民正忙着呢,小混蛋和李奎勇在天橋劇場成功地突出重圍,這件事笫二天就傳遍京城,而且添加了很多演義的色彩,總之,小混蛋成了百萬軍中取上将首級的趙子龍,京城的”老兵”們面子栽大了。

    鐘躍民和張海洋咽不下這口氣,他倆絞盡腦汁地準備獨自收拾小混蛋。

     鐘躍民自從上次在玉淵潭公園和李奎勇鬧翻後,便把李奎勇也當成了仇人,早把以前的 哥們兒義氣抛在腦後,他多次向張海洋說,再碰見李奎勇,非插了他不可。

     而張海洋早就明白李奎勇的價值,他知道小混蛋這類人是不會回家住的,他肯定有自已的秘密落腳處,隻要發現這個地方,事情就可以結束了。

    李奎勇肯定知道小混蛋的住處,所以,當他得知鐘躍民約李奎勇在玉淵潭公園見面時,就預先安排了兩個人在附近守候,當鐘躍民和李奎勇談崩了,兩人不歡而散時,李奎勇已經被盯上了。

     張海洋沒費什麼事就發現了小混蛋的藏身之處,按照計劃,他和鐘躍民該行動了。

     李奎勇住在宣武區南橫街一帶的一個很破爛的院子裡,這個大雜院裡住着至少有十幾戶人家,李奎勇一家七口住着兩間東房,北京的平房面積很小,這兩間房其實總共隻有十四平方米,屋子裡沒地方擺放家具,隻能把有限的面積用于睡覺,所以他家的一切活動都是在床上進行。

    當然,說床還不太準确,他家根本買不起床,隻是用木闆和紅磚支起的大通鋪,全家的換洗衣服都放在幾口木箱裡,木箱放在鋪闆上靠牆一側,三隻箱子就能摞到天花闆了。

    吃飯時用炕桌,他家老爺子活着的時候,坐在炕桌前盤腿吃飯,李奎勇是長子,被允許坐在炕桌前,他媽和一群弟弟妹妹隻有蹲在地上吃飯的份兒,李奎勇是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中長大的。

     李奎勇的父親李順發早年從滄州逃荒來到京城,一個逃荒的農民沒什麼手藝,除了一身力氣一無所有,因此拉黃包車成了首選的職業。

    不過一踏進這行再想改行就難了,這種職業的人本來是娶不起老婆的,他們是真正的無産者,家無隔夜糧,這話決不是誇張,幹這行的人每天的飯食全憑當天掙,一天不幹活就非餓肚子不可。

    要不是解放,李順發這輩子也就打光棍算了,要真是這樣,也就輪不上李奎勇來到這個世界上拔份兒了。

    1949年對于李順發來說可是個重要的分水嶺,李順發五一年回家鄉領來個鄉下丫頭成了親,五二年就有了李奎勇,從此這個家庭每年都要添一個孩子,每增加一個孩子,李家的生活水平就下降一截,這似乎是個規律,人越窮越生孩子,而越生孩子越窮,一旦進入這個怪圈,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李順發夫婦一共生了九胎,活下來六個,所以李奎勇有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李順發解放後不用再拉黃包車了,他參加了三輪車聯社,蹬上了平闆三輪車,北京人戲稱這行為”闆兒爺”,大概就是從平闆三輪車上的那塊木闆得的名,三輪車的俗稱就叫”闆兒車”。

    李順發在五十年代中期定了五十六元的工資,當時他還挺知足,五十年代的物價很便宜,一個人養一大家子不算太難,可是後來日子就越過越緊了,尤其是三年困難時期,大學教授都吃不飽,何況李順發家了,李順發的身體就是那時垮下來的。

    蹬闆兒車這行需要體力,當時的汽車很少,貨運主要靠三輪車,蹬闆兒車的人除了要遠距離蹬車,還要負責裝卸貨物,體力消耗極大。

    困難時期李順發一家的日子真有點兒過不下去了,李順發眼看着沒有工作的老婆和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孩子,簡直束手無策,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勒緊腰帶。

    等三年困難時期過去了,李順發的身體也垮了,老天爺一點兒也不憐憫這個多災多難的家庭,1965年春節剛過,李順發就撒手歸去,他死于腎衰竭和心髒病等多種并發症。

     父親一死,李奎勇成了這個家庭的主心骨,幸虧是社會主義國家,李順發的單位按規定承擔撫恤金的發放。

    窮人家的孩子的确是早當家,李奎勇雖然還沒有工作,他卻承擔起管理全家經濟來源的責任。

    連他的母親買菜也得向長子要錢,在這個家裡,弟弟妹妹們可以不聽母親的話,卻不敢不聽大哥的話。

    大哥的話是一言九鼎。

     窮人家孩子在性格上很容易走兩個極端,要麼極其自尊,要麼就是極其自卑,李奎勇屬于前者,他從小就好勇鬥狠,打起架來不要命,他練摔跤打拳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不受别人欺負。

    在和别人打交道時,他隻要求平等,要求尊重,如果别人不給他平等,他就會用拳頭說話。

    他之所以能和鐘躍民成為朋友,也是因為鐘躍民能和他平等相處。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