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袁紹一潰千裡,曹操取得中原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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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将歸降 這段兩軍僵持的日子對曹操固然是一種考驗,但對袁紹而言也是莫大的折磨。

     雖然河北軍在官渡占盡了優勢,但袁紹對眼前的局面還是很不滿意。

    他心中預想是“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漯;大軍泛黃河而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可戰事發展到現在,竟沒有一處兵馬達到了既定目标。

     先是他那位寶貝外甥高幹,到了并州掌握軍隊之後,非但沒有兵出太行逼近河内,反而不清不楚地向關中滲透勢力,這究竟是何等用心?至于青州方面,自他兒子袁譚轉入中軍,青州别駕王修非但不能突破徐州防線,還時常被臧霸、孫禮、吳敦那幫土匪郡守騷擾,渡過濟水攻敵于東的計劃完全失敗。

    還有他那位荊州的劉表,開始時按兵不動坐觀成敗,好不容易決意出兵了,屬下長沙太守張羨又造了反,荊州大軍未發就轉而改平内亂,根本指望不上。

     至于自己威逼、收買、拉攏、冊封的那些山賊草寇,沒一個成氣候的,都被曹兵逐個鏟除了。

    最可恨的就是劉備,到汝南虎頭蛇尾地鬧了一場,讓曹仁打了個慘敗,逃回官渡後聲稱要南下荊州催劉表出兵,暗中連鋪蓋都卷走啦!遍視茫茫中原大地,唯一肯賣力氣跟曹操交手的隻有他袁紹自己。

     僵持了半年多,袁紹漸漸清醒了,什麼雷震虎步、席卷中原、舉武揚威、折沖宇宙,都是一廂情願的癡夢!迅速攻滅曹操根本不可能,隻有靠兵力和财力去消磨敵人,田豐建議他徐圖河南分兵擾敵他沒有聽,郭圖叫他火速南下先聲奪人他又錯過了,南下的時機不早不晚偏趕在曹操士氣最盛的時候,急功近利連折顔良、文醜兩員大将,猜忌生患逼走幽州舊部,韓荀襲擊許都敗亡在雞洛山,韓猛押糧半路遭劫戰死,三軍疲憊士氣低迷……這些過失怨不得别人,都怪他自己! 袁紹當着外人放不下臉來,但夜深人靜之時扪心自問,卻一陣陣慚愧自責。

    如今田豐被他囚禁、沮授被他免職、許攸也叫他貶谪了,審配趕回邺城理事、郭圖整日操勞軍務,大兒子袁譚卻還忙着拉攏部将……這一場仗改變了太多,無眠之時他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找不到了!好在時間不會拖得太久,曹操快要絕糧了,而他在烏巢還屯着萬餘車糧草,隻要耗到敵人絕糧,這場仗就能獲勝,兵進許都隻是水到渠成的事。

    袁紹與其說是盼望勝利,不如說是盼望解脫,他已經厭惡這場戰争了,打赢後可以赦免田豐、沮授他們,至于收複關西、縱兵江表都暫時放一放,先把兒子和外甥召回來。

    主臣關系、父子關系、舅甥關系都需要好好改善一下了,而他這疲病交加的身體也得休養休養了…… 袁紹伏在帥案之畔,獨對孤燈遐想聯翩,忽覺一陣寒風襲來,擡頭一看,見兒子袁譚慌裡慌張跑進帳來:“父親,大事不好!眭元進所部逃兵來報,曹操率兵奇襲烏巢!” “啊?!”袁紹隻覺腦袋“嗡”的一聲漲得老大,渾身的血仿佛都被抽幹了,蔫呆呆嚅動的嘴唇,“烏巢……糧草……”就是這一愣之間,呼呼啦啦擠進一大幫人,郭圖、張郃、高覽全來了,你一言我一語急切地議論着什麼。

    袁紹腦海空空,什麼都沒聽清,手臂一耷拉,碰掉了案頭的《子虛賦》,竹簡一翻,露出司馬相如那美輪美奂之言“礌(léi)石相擊,硠硠嗑嗑,若雷霆之聲……” 高覽揮舞着拳頭嚷道:“他媽的!許攸投靠了曹操,還充當向導幫着人家襲咱們屯糧之地,真真無義無恥!若叫我拿住,咔嚓一下擰斷他的脖子!” “現在哪有工夫琢磨這些?”張郃擠到袁紹面前,捶着帥案道,“主公啊,軍中屯糧不足三日,烏巢有失我等将無遺累,請您速速率大部隊援救淳于瓊,興許還得及!” “呃?”袁紹方寸已亂,張口結舌,“好……好……”顫顫巍巍便抓令箭。

     “且慢!”郭圖倒很沉得住氣,“眭元進雖死,烏巢尚有淳于将軍與韓莒子等人戍守,曹賊未必能克。

    再者他們兵少,若是遠行奇襲,大營必然空虛,咱們應該全力攻打敵營,曹操不克烏巢,聞知咱們擊其根本必然迅速回軍,此乃孫膑‘圍魏救趙’之計。

    ” “公則之言也對……”袁紹已經懵了,舉着令箭不知該交給誰。

     “差矣!”張郃急得直跺腳,“曹操久用兵馬,外出之際必詳加布置以防不虞。

    烏巢若有閃失,再攻曹營不克,軍心定然大挫,士無鬥志糧草又斷,十萬之衆将自行崩潰矣!” 郭圖針鋒相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烏巢相距四十裡,曹操暴露行蹤必然加速前進,即便咱們救援恐怕也來不及了,不如奮力攻營與敵一搏。

    ” 高覽捋胳膊挽袖子,咋咋呼呼喊道,“大隊人馬北行,倘若救援不及還可以順勢退至白馬,穩定軍心徐徐撤回河北。

    要是在這裡死拼,到時候想退都退不了。

    姓郭的,你算個什麼都督?少在這裡胡攪啦!” “我算個什麼都督?”郭圖見他明目張膽侮辱自己,氣得臉色煞白,卻眯着眼睛冷笑道,“就算我是一介文士,尚能不可為而為之!你身為軍中大将,就該鼓舞三軍拼死一戰,如能獲勝則轉危為安。

    可是你非但不思進取,反而畏首畏尾隻求保命之策。

    似你這等卑劣匹夫,有何顔面教訓我?” “你再說一遍!”高覽揮起拳頭就要打人,張郃趕緊将他攔腰抱住,向郭圖解釋:“并非我等懼死,而是師勞無功軍心低迷,就算我們肯出力,士兵不能奮死向前又怎奈何?況且曹軍已有準備,如此硬拼又要枉送多少性命?” 郭圖一臉堅決:“咱們人多,用鞭子趕也得叫他們沖破曹營!” 高覽被死死抱住,嘴上卻不饒人:“姓郭的,人多又有個屁用啊?你以為三軍将士是天生地長的,都他媽沒爹沒娘、沒老婆沒孩子呀!逼急了他們就跑了,連糧食都沒有,誰他媽還給你賣命啊……” 袁紹頤指氣使的做派全沒了,眼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實不知該聽誰的,慌慌張張道:“沮授在哪兒?我的監軍呢……”他東尋西看,卻連沮授的影子都沒瞧見——人家的心都寒透了,撂挑子不管了!尋不到沮授,他便有病亂投醫,一把握住袁譚的手:“我兒說說,咱們應該怎麼辦?” 戰事岌岌可危,袁譚被他這麼一握反倒心生喜悅,自以為得父親青睐,将來繼承大位希望更增,便把大公子的派頭擺拿了個十足,呵斥道:“都不要吵了,聽本将軍說!”見郭圖、張郃、高覽都安靜下來,袁譚故意清了清喉嚨道,“既然你們争執不下,那就兼取之,一面派兵救援烏巢,一面強攻官渡曹營。

    ”說罷又向袁紹深施一禮,“孩兒想推薦蔣奇率部馳援烏巢,他原屬淳于将軍調度,配合還能更默契一點兒。

    ”這不過是個托辭,其實蔣奇與他關系更好。

     張郃、高覽聽他這般和稀泥,都連連搖頭。

    袁紹卻如獲良藥:“對!兩策兼取之,蔣奇率騎兵火速馳援,張郃高覽傾大兵攻打曹營。

    我意已決,馬上行動!” “主公你不……”高覽還要再言,張郃拉住他的戰袍,耳語道:“算了吧,再谏又有何用?田豐、沮授進過多少忠言,他又何曾聽過?他既有此分派,咱們盡力而為,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對得起良心也就罷了。

    ” “唉……”高覽長歎一聲。

     郭圖卻靈機一動,補充道:“隻恐蔣奇部下騎兵不夠,請張将軍、高将軍把你們所部騎兵撥給他調度,你們率步兵攻營就行了。

    ” 高覽又怒:“憑什麼把我們的……” “不要說啦!”袁譚把眼一瞪,“強敵未破豈能顧及私利?這是從大局考慮,二位将軍必須服從。

    父親,孩兒說得對不對?” “對……對……”現在無論他說什麼,袁紹都覺得正确。

     高覽、張郃敢怒不敢言——什麼從大局考慮?蔣奇與袁譚、郭圖是一黨,這麼做是削弱别人擴充自己勢力,就算仗打赢了那些馬匹恐怕也不會還了。

    戰事都這般危急了,還有心思拉幫結派!但是疏不間親,當着袁紹又沒法說他兒子壞話。

    張高二将萬般無奈,隻得按令而行。

     袁營湊了五千騎兵,付予蔣奇救援烏巢,張郃、高覽則奉命集結大部隊,準備攻打曹營。

    二将費了半個多時辰,集合了三萬多步兵,擁擁促促剛出轅門,就見遙遠的東北方一片耀眼,紅彤彤的光芒映亮了天空——烏巢怕是保不住了!軍中士卒情緒更亂,一時間吵吵嚷嚷,二将狠着心催促大軍前進,強攻曹軍連營。

     曹操臨行前早有交代,營中諸将知道會有一場苦戰,都親率部卒湧到了寨牆邊,荀攸帶病坐鎮揮舞着令旗,曹洪親自擂鼓提升士氣,一場慘烈的攻防戰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