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曹操殺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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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抓起方天畫戟奔至門外觀望,但見城下一片甯靜,冰水波瀾不興——不是曹軍是兵變!隻這一錯愕間,已有十幾個守城兵挺着刀槍、紅着眼睛朝他殺來。

    呂布蕩開掌中大戟用力一掃,立時斬飛兩顆人頭,口中怒喝道:“不掂量掂量斤兩就敢作亂!何人煽動你們?高順何在?陳宮何在?”其實這幾個兵也不知何人發動兵變,甚至連作亂的兵都沒看見,可他們早就不願守下去了,因而一聞喊叫立刻加入,想要趁亂立功。

    眼見呂布立斃二人,兩具沒腦袋的腔子還在地上手刨腳蹬兀自噴血,剩下的人吓得腿都軟了,不敢答話,抛下兵刃就逃,更有一人躍過女牆跳城自盡! 呂布驚魂未定,隻覺喊聲鋪天蓋地震耳欲聾,又自白門樓兩端沖上無數兵丁,手持長槍大戟,神色猙獰洶湧而來。

    呂布之猛當真了得,掌中畫戟左一抽右一掃,眨眼間就将十餘人擊倒在地;有人前仆後繼,依舊命喪戟下;後面的再不敢靠近,慢慢圍了個扇面,但手中兵刃依舊指向他。

    呂布雖震懾住衆人,但心系妻妾安危,始終不敢離開閣門一步,橫住大戟牢牢把門堵死。

     “将軍,此間勝敗已定,莫要再作無謂的抵抗了。

    ”兵叢中人影晃動,并州部将宋憲擠了過來,但也不敢近前,隔着兩個兵與呂布說話。

     “是你?!”呂布詫異地盯着他,“你跟随我十年了,為什麼背信棄義?” 宋憲似有愧色,木讷良久才道:“就算是我背信棄義……但兄弟們都疲憊至極,實在幹不下去了。

    大家跟着您吃了這麼多苦,難道等到城破之日,所有人陪您一起死嗎?咱們……咱們投降曹公吧!” “堅守不降不是我的主意!”呂布倉皇四顧,“陳宮!高順!你們出來啊!” “别嚷了……”另一個并州部将侯成冷笑着擠了過來,“那兩個瘋子已被拿住,就剩下将軍你了。

    快快束手就擒吧!” 呂布臉龐肌肉抽動了兩下,頓了片刻又強自微笑道:“擒了他們倒也不錯,反正我早有歸降之意。

    你們退下去,開城放曹兵進來,我絕不阻攔!” “這可不行。

    ”侯成搖搖頭,“兵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陳宮、高順算什麼東西?您才是一軍主帥。

    不把您拿住,我們怎麼向曹公請降?再說憑您的勇力,若趁亂殺入曹營,我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宋憲顫抖着作揖道:“為了弟兄們,就讓大夥把您捆上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說到最後,語氣中竟有嗚咽之聲。

     呂布環視在場兵士,什麼并州人、兖州人、徐州人皆在其列,這些素來不睦的部屬這會兒卻空前一緻,所有人都巴望着拿他請降呢!他不由得一陣怆然,有心放手服綁——可一旦束手就擒那性質就變了!陳宮、高順已被拿住,本來他可以自己領兵投降的,一旦服綁等于是兵變被擒,曹操處置的态度絕不會一樣。

    想至此他越發攥緊了戟杆,厲聲嚷道:“休想!要開城門隻管開,大不了咱在這兒耗着,等曹公至此我自能分辯!” 聞聽此言侯成也作了個揖:“您就疼疼弟兄們吧,乖乖服綁,别叫大夥費事啦。

    ” 呂布不答話,把大戟猛然朝前一挺,眨眼間竟将侯成盔纓挑落,吓得衆人節節後退,倉促間又有兩人摔下城樓,慘叫聲驚得人脊梁骨發涼。

    呂布一陣冷笑:“想擒我嗎?拍拍胸口想一想,天底下哪個有擒我的本事?”衆人面面相觑,無人敢向前一步——擒呂布是為了向曹操求活命,倘若因擒他反送了命,那就大大不值了。

     見衆人盡皆披靡,侯成、宋憲也低下了頭,呂布頗感欣慰,剛要軟語撫慰再作商量,就聽背後閣内有人嚷道:“呂布!還不抛戟服綁,更待何時?” 呂布一驚,但不敢回頭,橫過大戟側倚門框觀瞧——秦宜祿手持一把鋼刀,正架在嚴氏的脖子上! “你……你……”呂布怒不可遏,“放下刀!” “還是你放下吧!”秦宜祿見他欲要沖來,左手一把揪住嚴氏的發髻,右手鋼刀更往她咽喉處緊貼,嚴氏的脖子上已割出一道血痕。

    呂布素來牽挂女眷,見此情形再不敢向前,咬牙切齒道:“你這卑鄙小人,焉敢要挾于我?” “末将也不願行此下策,但是兄弟們等着拿您立功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可得向着大多數呐!”秦宜祿樂呵呵道。

     “呸!”呂布悲憤交加,“剛才你還口口聲聲說我是……”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秦宜祿收起谄笑,露出一副無賴嘴臉,“大家好歹跟了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真忍心叫大夥沒個好下場?隻要您把戟一丢,滿天雲霧散!日後我們端起飯碗來先感激您的恩德。

    再者曹公大名鼎鼎聲威赫赫,大人不計小人過,也未必會把您如何。

    ”秦宜祿翻臉比撒尿都快,還沒歸到曹營,先在人前說起谄媚話來了。

    杜氏在一旁早看得怒火中燒,放下孩子,向這個無恥的丈夫撲去。

    秦宜祿看都不看,一腳把她踢倒在地,冷笑道:“我的妻啊,你可别找不痛快,為夫我這條命還指望你幫忙保全呢!真把我逼到絕路上,我連你一塊殺!” 嚴氏被刀挾制着,吱吱嗚嗚罵道:“你這寡廉少恥的畜……” 秦宜祿不待她罵完,一措掌中刀,又在嚴氏脖子上劃了道小口子,惡狠狠瞅着呂布:“快快服綁!要不然我把她們都宰了!” 呂布望着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霎時間心念一顫,手中畫戟“哐啷”一聲落地,仰面長歎道:“大丈夫生于世間,豈可累女子為自己受難!”這話既是感歎又是羞臊秦宜祿。

    可他明明已經抛戟,衆軍兵竟無一人敢過去上綁。

    還是秦宜祿乍着膽子喊了一聲:“還不綁他!等什麼呢?” 這一言提醒了大夥,衆人一擁而上,靠前的十餘人手裡掐、膀子夾将其拿住。

    呂布決意服綁并不掙紮,但諸人心有畏懼互相較勁,一旦拿住誰都不敢再撒手,你一把我一把,忙活半天竟綁他不上。

    可真是人多打瞎亂,衆人七手八腳将他推搡到外面女牆上,這才勉強把繩索套到他脖子上。

    呂布伏在女牆上,看着自己的大旗被抛到城下,耳輪中盡是軍兵向對面敵人的呼喊聲:“擒住呂布了……我們投降……我們投降曹公啦……”他雖自願服綁,但卻不想死,也跟着拼命嚷道:“呂布歸降!是我率衆歸降自願服綁!你們不要喊錯了!” 虎死不如鼠,已經綁了誰還聽他的,諸人兀自喝喊自己的功勞,沒人在乎這個片刻之前還被敬若神明的主子。

    呂布突見眼前寒光一閃,有件兵刃嗖地自城頭抛下——竟是他的方天畫戟! 呂布欲要伸手抓住,但覺雙臂已被縛動彈不得。

    眼睜睜瞧着那震懾過無數疆場、取過無數人性命的老夥計“撲通”一聲沉入水中,激起一道道漣漪向遠方靜靜散去…… 清算恩仇 下邳外郭大門已被浸泡變形,投降的士兵拉都拉不開,最後大家亂刀齊下把這兩扇糟木頭劈了,這才勉強擠出城來。

    宋憲、侯成騎着馬,兵士押解呂布、陳宮、高順、魏種、畢谌等前往曹營請降。

    骁勇蓋世的呂布如今可受了罪,被扯去冠戴铠甲綁得似粽子一般,披頭散發跌跌撞撞在水裡撲騰着;秦宜祿緊随其後得意揚揚,手握皮鞭不住地抽打催促——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這夥人拖拖拉拉未離水坑,便聞戰鼓聲聲畫角齊鳴,二百虎豹騎沖出連營迎至水邊,一字長蛇陣列開,個個都是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肋下佩劍肩背弓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站住!”兵叢中閃出督帥曹純,橫眉立目呵斥道,“王師營屯不得擅闖!” 下邳降兵哪敢靠前,宋憲、侯成也隻得自馬上跳到水坑裡,抱拳拱手忍氣吞聲道:“末将等擒獲反賊呂布,特來請降。

    方才在城上已勞煩斥候禀報過了。

    ” “是我自願投誠的!”呂布趕緊分辯。

     曹純哪管這麼多,闆着臉孔道:“來者盡數解去兵刃,一幹降将罪将随我往中軍大營聽候發落,兵丁暫在營外暫駐,不得随意走動。

    ”說罷将馬鞭一揚,虎豹騎二龍出水分列兩旁,閃出一條人胡同。

     宋憲等生怕發生誤會,早就命兵士把軍刃抛在城中,這會兒聽了曹純的話,索性把佩劍也解了丢到岸邊,帶領親兵拖泥帶水爬出來,架着一幹俘虜随曹純往裡走;其他降卒随後也推推搡搡出了水坑,在虎豹騎監督下席地而坐,一聲不敢出。

    呂布被秦宜祿等人押着,踉踉跄跄走在最前面,但見曹軍連營一座連一座,每過一門都有将官把守,數不清的曹兵擠到轅門看熱鬧,一邊看一邊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那厮就是呂布嗎?我都認不出來了……” “呸!這禽獸殺了咱們多少人,沒想到也有今天吧!” “什麼飛将軍啊?我看也算不得什麼,咱過去給他個耳光,看他敢還手不?” “赤兔馬呢?方天畫戟呢?原先那威風呢?耷拉腦袋了吧!” “這鳥人還活什麼勁兒呀!自己抹脖子不就完了嘛……” 呂布垂着腦袋,任長發遮住臉孔。

    昔日沙場上橫沖直闖八面威風,如今卻被一幫小卒指指點點恣意嘲笑,他實在是沒臉孔見人了。

    但他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