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宿命 第四章 華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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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濁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話,接連反問。

     “可,可你….”周子玉想說‘你畢竟隻是丞相府一幕僚!’,話沒說出口,屁股蛋子上卻被人擰了一把,火辣辣的疼感直接淹沒了他的後半句。

     “咱不能總讓人熱臉貼冷屁股!”有人趴在周子玉耳邊提醒。

    “這姓宋的說得有道理,大元朝氣數的确快盡了。

    北邊、東邊、西邊,到處都是拉杆子造反的。

    亂世來了,咱得睜大了眼睛投明主!” 周子玉連連點頭,然後又不住搖頭。

    文天祥是明主麼?好像還真看不出來。

    江湖上或者傳言他俠肝義膽,或者傳言他婦人之仁,就是沒人說他有明君之相。

     “參謀不僅僅是幕僚。

    我若做不了主,丞相也不會派我來。

    ”宋清濁知道對方還在猶豫什麼,笑着掏出一方印信,“實不相瞞,我真名叫趙刑。

    當今稱我一聲王兄,諸位若還放心,我把這顆世襲的金印押給你們,将來有人食了言,你們拿着這顆印去官家那裡讨債去!” 說罷,把世襲的王印向衆人腳下一放,遠遠地找了塊石頭,袍子一撩,大大咧咧坐了下去。

     金印前,豪傑們蹲了一地。

    這東西曾經聽說,可誰都沒見過。

    宋參謀自承帝王之後,算得上對大夥推心置腹。

    将來文天祥不認帳,跟着這敢作敢為的王爺,也不愁沒官做。

     宋清濁故意不回頭,由着大夥浪費吐沫。

    衆豪傑鬧累了,猶豫在三,終是受不了三萬斤雪花精鹽和将來高官厚祿的誘惑,紛紛拍起了胸脯。

     “王子寨出兵八百,明天下午山下聽令!”一個身穿破爛牛皮坎肩的寨主率先答應。

     “糧食劫下來,大夥怎麼分我不管。

    但三斤精鹽,可不會發給不能上陣的老弱!将來給每個人的軍饷,兵器,也不能浪費在婦孺手裡!”到了這會兒,宋清濁反而不着急,慢慢跟衆人講起價錢來。

     “那,那樣我隻能帶四百幾十号人過來!”牛皮坎肩紅着臉,低聲嘟囔。

     “第一戰打出了聲威,手裡有了糧食和銀子,你還怕招不來兵麼?”宋清濁拍了拍對方肩膀,笑着鼓勵。

    “兄弟我這次還帶了幾本練兵綱要,文大人寫的飛庫手打。

    陳吊眼你們知道不?他的兵就是這麼煉出來的。

    想抄的盡管派人來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鋪!” 衆寨主轟然以應,你出三百,我出五百,很快湊足了四千多人。

    宋九爺咬了咬牙,把老營看家的兵都交了出來,拼齊了五個千人隊。

    第二天在過路的鹽幫手裡領了宋清濁答應下的三萬斤精鹽和一批兵器後,悄悄埋伏在了老灌河的必經之地。

     烈日下,新附軍千戶王複順帶着兩千多士兵沿着河岸匆匆而行。

    老灌河又名浙水,作為漢江的支流,這條由北向南的河渠成了鄧州、京兆、嵩州三地的重要運輸命脈。

    雖然眼下沿途不太平,但伯顔在前線催的急,地方官員們不得不冒着風險把糧草向南運。

     “将軍,我總覺得這路上不對勁兒?”一個小校湊上前來,低聲提醒。

    自從過了内鄉,河上就沒見到一艘白棚貨船。

    寬闊的河面空空蕩蕩,除了幾十艘吃水線壓得很深的糧船外,連漁夫的扁舟沒看不見。

     “别亂說話,那些山寨什麼斤兩,你自己還不清楚!”王複順大聲給弟兄們打氣。

    沿河盤踞着幾個匪穴,但那些土匪實力都不強,兩千護糧兵足以逐個踏平他們的山寨,按道理,賊人膽子再大,也不會沖上來找官軍送死。

     “倒也是!”小校想了想,說道。

    眼睛瞟向白花花的水面,依然覺得心裡糁得慌。

     “咕、咕、咕”幾聲野斑鸠的叫聲打破了河道的甯靜,逆着船隊前進的方向,幾雙翅膀呼啦啦飛上了天。

     “這地兒本來就荒涼,看這鳥肥的!”王複順聳聳肩膀,指着天空點評。

    鳥長得肥,說明附近沒有人家。

    沒有人家,則意味着土匪也不經常光顧這一帶。

     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呼啦拉,蘆葦叢中又飛起一群不知名的水鳥,慌亂的翅膀掠過河岸,遮斷了士兵們頭頂上的陽光。

    緊跟着,無數大小船隻從蘆葦蕩裡竄了出來,漁船、貨船、獨木舟、葦子船,密麻麻攔住了河面。

     “靠岸結陣!”王複順大聲命令,聲音瞬間變了調。

     曬得昏昏沉沉的士兵們抄起刀槍,沿河擺開防守陣勢。

    腳步沒等立穩,忽然聽到一聲炮響,兩個以重甲步兵打頭的千人隊,沿着河岸呈楔形壓了下來。

     楔形陣後,百餘名弓箭手挽起強弓,沖着結陣的新附軍就是一波箭雨。

    刹那間,猝不及防的新附軍就被打懵了,前擁後擠,亂做一團。

    很多人甚至沒等與敵軍交手,就被自己人擠到了河裡。

     茂密的蘆葦叢中湧出百餘名水鬼,拉手的拉手,扯腳的扯腳,頃刻間,落入的士兵就不見了蹤影。

     “蘆葦裡有人埋伏!”士兵們驚恐地叫道。

    實在不敢相信,在水鳥的翅膀下,居然有人能藏得住身。

     “山上,山上!”幾十名士兵哭喊。

    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十幾名身穿鎖甲的将領高高地扯起一面戰旗。

    一道長城,一彎曉月。

     那是破虜軍特有的戰旗,再一次從江南插到了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