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獸窮則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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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武則天一直捱到丈夫過世,捱到她的兒子成了皇帝,這才開始大造聲勢,動手鏟除異己,足足做了八年時間的準備,才逼迫傀儡皇帝的兒子禅位。

     可韋後不是武則天那種越逢大事越要謀而後動的人,柳梢剛剛萌發綠芽的時候她才産生稱帝的野心,柳絮尚未漫空飛舞,她已經把武則天八年才做完的事做了一半。

     兵來将擋這種事,是要建立在實力相當的基礎上的,如果彼此間實力相差懸殊,你還搞什麼兵來将擋,那麼等對手準備充份時,就已莫可禦之,唯有閉目受死了。

     楊帆和李隆基都是那種具備野獸般敏銳感覺的人,他們感覺到了危險,又無法确定韋後什麼時候就會發動對宗室和忠臣的清洗,所以他們必須争分奪秒。

     楊帆沉聲問道:“三郎可曾試探過令尊的心意?不知相王意下如何?” 李隆基輕輕搖了搖頭,沮喪地道:“我曾小心試探過家父的意思,家父有所警覺後,立即對我嚴詞訓誡了一番,他老人家是不會……唉!” 楊帆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試探令尊心意了。

    此事若成,自然以令尊上位為最佳,介時尊今下為太上皇,相信令尊那時也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如果令尊執意不肯對胞兄取而代之,那就退而求其次,由令尊來攝政,總之,權力一定要拿過來,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今上掌握,否則我們難免如張柬之等人一般下場。

    ” 李隆基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大祭之後,我就趕回潞州籌備。

    ” 楊帆道:“好,我這邊也會盡快與萬騎中一班袍澤進行聯絡。

    若是來得及,咱們便搶先發動,若是來不及,早些開始準備,也不至于屠刀臨頭時毫無還手之力。

    ” 李隆基道:“嗯,我回潞州之後,家父這邊就拜托于你了……” 楊帆會意地道:“你放心,若是韋後驟下毒手,我與薛崇簡會盡全力護送相王與太平公主離開長安,據北地而禦,未嘗就沒有一搏之力。

    ” 李隆基向楊帆抱拳,鄭重一揖。

     楊帆肅然還禮。

     一揖,便是一個托生付死的承諾! …… 南郊大祭如期舉行。

    在李顯而言,如此莊嚴肅穆的一場天地大祭,不過是他用以哄妻子、女兒開心的一個遊戲,但是對韋後而言,卻是意義重大。

     武則天封後五年,才得到垂簾預政的資格,這還是因為高宗李治風疾發作,頭暈目眩,不能視政,不得不委托皇後預政,而韋後在李顯剛剛稱帝時,就順利取得了垂簾預政的資格。

     武則天封後十一年,才得到成為亞獻參與大祭的機會,她韋後依舊走到了武則天的前面。

    至于獻祥瑞和受命于天的歌謠,高宗李治活着的時候,武則天絕對不敢這麼做,可她韋後同樣做到了。

     韋後為此志得意滿,她覺得自己比婆婆武則天更加了不起,她想成為女皇實比武則天還要容易。

    野心一旦萌發,在這極其适宜成長的環境裡,幾乎在刹那間就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了。

     景龍四年,南郊大祭。

    天子首獻,皇後亞獻,命婦千金,一體伴同,大祭之後皇帝宣布大赦天下,赦還流人。

    大祭之禮後天子還朝,相王、太平等重臣陪同,其他人等則一哄而散。

     那些命婦千金一開始聽說要陪同皇後大祭,還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這一套大祭下來,一個個曬得滿臉油汗,妝也花了,腳也酸了,真是叫苦不疊。

     大祭一結束,她們就紛紛鑽進自家車馬回府去了。

    李成器五兄弟先到車裡換下厚重古闆的禮服,穿上一身便袍,複又騎馬而行,沿官道行了片刻,李隆基突然勒住缰繩,眺首遠望。

     李隆範詫然道:“三郎,怎麼不走了?” 李隆基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李隆基說完,雙腿一磕馬镫,打馬一鞭,斜刺裡便殺出官道,向荒郊野外馳去。

     李隆範急道:“三哥!”撥馬就想追上去,卻被李成器急急喚住:“老五,站住!” 李成器望着李隆基遠去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歎息道:“不要管他,讓他一個人去散散心吧。

    ” 這兄弟幾人中,隻有李成器約摸了解一些三郎在做什麼,他知道這個尚未成年的兄弟,肩上背負着多麼沉重的壓力。

    可是他自知天資不如三弟,有些事他這個長兄是擔不起來的,他隻能在心底默默祈禱,希望三弟能夠成功。

     李隆基打馬甚急,他的座騎本極雄駿,在主人的催促下更如一枝離弦的箭,片刻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隆範莫名其妙地看看三哥遠去的方向,撥馬回到隊列當中。

     “駕!駕!駕!” 李隆基一人一馬,疾馳如飛,馬至昆明池,迎面碧濤萬頃,心胸為之一暢,壓在胸臆間的那副重壓陡然化作一團濁氣,被他用力噴出去,這才舒坦了許多。

     李隆基下了馬,牽馬而行,徘徊于昆明上,處處碧波綠樹,參差如畫,李隆基壓抑的心情在這如詩如畫的美景裡漸漸舒緩起來。

     前方出現一片茵茵草坡,一旁是華蓋如雲的大樹,樹葉都是新綠,被陽光一映,發出嫩黃的顔色。

    草地上掘了淺溝,引來湖水,十幾個華服少年散坐在淺渠兩旁,四周有俏美侍婢服侍着,顯然都是非富即貴人家的子弟。

     李隆基在那片草坡前停住,身前不足一尺,就是那條引水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