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塞下曲 第五章 獵鹿(八)

關燈
丢馬,站起身,拍拍手說道:“算了,戰馬歸你。

    它叫黑風,望你将來縱橫馳騁,别委屈了它的血脈!” “多謝卻禺大哥!”李旭放下酒袋,強壓着腹内翻滾的酒氣站起身。

    前行幾步,從侍衛拿起自己的弓囊,雙手捧給了卻禺。

    “我的弓不賣,卻可以贈給朋友!” 卻禺接弓在手,喜出望外,戀戀不舍地摸了又摸,卻終又将弓交還于李旭之手,正色道:“既然,既然我輸了,就,就不能壞了,懷了規矩。

    你蘇啜部男人是男人,我突厥男人,就是,就是孩子麼?” “好一個突厥男兒,不愧是阿史那家族的血脈!”人群外,有人大聲贊了一句。

     李旭接弓在手,扭頭回望。

    隻見蘇啜附離帶着百餘名牧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衆人身後。

    從牧人們臉上嘉許的笑容望去,顯然剛才自己與阿史那卻禺賭賽喝酒的情景,大家都看在眼裡了。

     當晚,蘇啜部諸人以迎接貴客之禮款待阿史那卻禺及其随從,舉部狂歡,篝火從中央大帳旁一直點到了營地外。

    席間,蘇啜附離一再要求李旭将戰馬歸還給客人,都被阿史那卻禺以願賭服輸為理由推辭了。

    酒酣之際,額托長老問起客人來意,阿史那卻禺也不隐瞞,把此行使命一一道出。

     原來,有十幾戶索頭奚部牧人逃到了突厥王庭,向啟民可汗哭訴被蘇啜部滅族之痛。

    啟民可汗“心存慈悲”,不願意看到自己麾下的子民自相殘殺,所以特意派了阿史那卻禺來東方了解戰争始末。

     “什麼了解戰争始末,分明是讨要好處來了。

    若是想調停,去年冬天突厥人忙個什麼?”陶闊脫絲趁着倒酒的功夫,俯身在李旭耳邊說道。

     “突厥人勢大,先看額托長老怎麼回答!”李旭用漢語低聲回應。

    二人你我情濃,說了幾句,就把話題扯到了别處。

    至于額托長老怎麼向突厥使者申訴被索頭奚部落襲擊掠奪之苦,十句倒有九句沒聽真切。

     “若不是附離、阿思藍他們幾個機警,今年向大汗哭求的,就是我們蘇啜部了!”額托長老聲情并茂地講述完了索頭奚部侵犯草場,掠奪牛羊,殺死牧人等種種罪惡,把話題終于轉到戰争的起因上來。

     “當時附離他們隻有六個人,索頭奚居然派了二十八名斥候追殺,為的就是不走漏消息,以便在當天夜裡把白天鵝的子孫一舉屠戮幹淨!”必識部長老那彌葉在一旁添油加醋。

    如今,月牙湖畔霫族各部已經同氣連枝,漸漸有了渾同一體的趨勢。

    幫蘇啜部對付過眼前麻煩,将來各部合并後,念及今日功勞,自然少不得他一個長老的席位。

     “是啊,是啊……”幾個大部落長老紛紛附和,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六個霫族少年如何力抗二十八名訓練有素的斥候,如何在冰天雪地裡與對方周旋了數個時辰,終于保證了消息及時傳回了部落的英雄事迹。

    再提起各部如何倉卒迎戰,如何為了保護自家的老弱婦孺奮不顧身,以千餘牧人打敗了對方數千騎兵……。

    講到無奈處,一個個凄然淚下。

     “你是說,是附離在一百五十步外,射傷了對方的斥候頭領?”阿史那卻禺認認真真地聽完了長老們說的每一句話後,低聲發問。

     所謂了解戰争始末,本來就是走個過場。

    突厥王庭對于霫、奚、契丹、室韋等部落向來執行羁縻政策,無論誰打垮了誰,隻要勝利方保持對突厥的效忠,就不會發大軍征讨。

    蘇啜部的崛起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阿史那家族現在需要決定的是扶植蘇啜西爾替換掉原來的霫族諸部大埃斤執失拔,還是打壓蘇啜西爾,繼續維護執失拔的權威。

    至于幾個索頭奚人的哭訴,随便畫一小片夠二十戶人家謀生的小草場給他們,也就可以耳根清淨了。

     “是附離發箭打亂了對方部署,徐賢者定計誘惑斥候分兵。

    然後他們六個以少打多,幹掉了對方一半人馬……”舍脫沙哥對兩個漢族少年異常推崇,挑着大拇指向阿史那卻禺彙報。

     “當時附離剛剛開始學武,連彎刀都不會用!要不是聖狼保佑我們…….”那彌葉長老在一旁補充。

     “好箭法,好計策,你蘇啜部有如此勇士,難怪索頭奚人要輸!”聽完沙哥長老的講述,阿史那卻禺拍案贊歎。

    看神情,他已經完全站到了蘇啜部一邊,再不想為索頭奚部主持公道了。

     “托大汗的福,我蘇啜部少年一個比一個健壯!”蘇啜附離有心讨好突厥人,笑着回應。

     “怎麼,你蘇啜部還有人射技高過附離麼?”阿史那卻禺繼續追問。

     草原上奉行強者為尊的道理,此時在阿史那卻禺面前隐藏實力,隻會給諸霫聯軍帶來更大的禍患。

    蘇啜西爾族長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客人問話。

    然後叫過自己的弟弟蘇啜附離,命他到距離篝火不遠處的空地上,去豎一溜火把。

     片刻之後,蘇啜附離回來複命。

    西爾族長命人取來一張弓,十五支箭,起身向另一個火堆前飲酒的武士們問道,“一百步外有十三支火把,有人能用十五支箭把它們盡數射滅麼?” “何須用十五支箭!”不待其他武士答應,蘇啜附離搶先站在自己的哥哥身邊應道。

    伸手奪過弓來,飛身上馬。

    向前跑了十幾步,橫撥馬頭,“嗖!嗖!嗖!”接連數箭,每箭必有一支火把熄滅。

    須臾,遠處陷入一片黑暗,馬蹄聲由遠而盡,蘇啜附離跳下馬背,将剩下的兩支箭和角弓捧到了哥哥面前。

     “好一個騎射之技,卻禺願與壯士共飲一碗!”阿史那卻禺端起面前銅碗,大聲稱贊。

    傍晚時與李旭拼酒,他已經喝得半醉。

    此時身體搖搖晃晃,言談舉止卻豪氣幹雲。

     “蘇啜附離敬貴客!”西爾族長得弟弟附離高舉着銅碗,意氣風發。

     話音剛落,隻聽另一堆篝火旁有人大喊,“等我一等,咱們一起喝!”。

    随着喊聲,站起一個身高近九尺的壯漢,正是舍脫部的豪傑哥撒納。

    隻見他從篝火中抽出一條燃燒的木棍,飛身上馬。

    轉眼之間,把熄滅的十三根火把又點了起來。

    然後策馬轉回,丢下木棍,彎弓搭箭,人馬快速遊走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