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塞下曲 第四章 醉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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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少女眼中的當務之急。

     “晴姨,他,他心裡的話不跟人家說!”少女委屈地撅起了嘴巴,雙目中有眼淚在轉來轉去。

    晴姨的建議雖然好,但李旭為什麼而發傻,自己根本就沒弄清楚,怎麼可能想方設法去幫他解決難題。

     “笨丫頭,你沒長者眼睛麼?他什麼時候開始發傻,因為什麼而起?想要什麼?難道你一點都沒看到,沒聽到麼?”晴姨伸出手指點了一下陶闊脫思腦門,愛憐地說道。

     霫族的女兒就是這點好處,能愛能恨。

    不像自己在江南時,很多話想說卻不敢對任何人說,家族的規矩約束了一切行為,即便是心中在想,也隻能緊緊地把它藏起來,直到一切記憶都已經發黃。

     “他?”陶闊脫思終于開了一些竅,把月牙湖之戰的前因後果綜合起來,得出了附離是怨恨他自己的刀法差,弓箭不準而在痛下苦功。

    但少女自己的刀法更差,箭術原來比附離強,現在估計還不如附離,能幫到他的地方實在有限。

     “唉!”晴姨見少女那幅患得患失的模樣,心中實在憐愛。

    伸手把陶闊脫思攬在懷中,拍打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你自己不會,可以請别人教導他啊。

    騎射之技,估計他已經窺得了門徑。

    至于彎刀麼,你帶了他去找銅匠,跟銅匠說是我請他教導附離武藝的!” “謝謝晴姨!”陶闊脫思高興地從懷抱中掙脫出來,沖着晴姨連連施禮。

     部落裡的王姓銅匠摔跤本領天下無雙,比他年青一半的牧人都搬不倒他。

    由他這個漢人來教導附離,肯定比其他人的指點有效十倍。

    如果附離再把銅匠對待西林阿姨那份真摯學得一半……。

    少女的白皙的慢慢變成粉紅色,眼睛在刹那間比夜空中的星星還要明亮。

     晴姨的話絕對有道理,聽了少女建議自己去找王銅匠學藝的話,李旭果然停止了“發瘋”。

    手中羽箭嗖地一聲飛出去射中了五十步外的靶心,然後收拾好弓箭,拔腿便向王銅匠的氈包群走。

     “你就這樣去了?”少女跺着腳抗議。

     “哦!”李旭如夢方醒,走回來從木樁上解下因戰功而分配到的一匹駿馬,牽在手中,再次向王銅匠家的方位前進。

     “中原拜師,是要送拜師禮的。

    陶闊脫思,多謝你的提醒!”會錯了意思的李旭一邊走,一邊自作聰明地說道,根本沒能理解少女對待自己的一片苦心。

     “滾!”陶闊脫思怒罵,雙眼中怔怔地落下淚來。

    李旭見少女突然翻臉,被罵得楞在了原地。

    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又惹了這個部落中古怪女子發火。

     少女落了一會兒淚,見李旭癡癡呆呆模樣,又氣得綻開了笑容。

    抹了把淚,走上前,一把拉住對方的手說道:“我陪你去,免得銅匠不認識你!” 李旭隻感到手掌之中冰涼柔軟,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

    本能地想把少女的手甩開,說一句“男女授受不親”的話,掌心處卻觸摸到了少女的眼淚。

    心中沒來由一軟,隻好輕輕地,如捧着一塊寶玉般将少女的手攏在掌心。

     陶闊脫思見李旭好像突然開竅,沒在把自己的手甩開,心中泛起了一陣甜甜的感覺。

    仰起臉,笑着說道:“銅匠十八年前來的蘇啜部,那時西林阿姨剛滿十三歲……” 銅匠姓王,打得一手好鐵。

    蘇啜部的好刀幾乎全是出于他手,其他的精細物件,如男人、女人身上裝飾用的銅、銀鈴當,女人梳妝用的銅鏡子,也是以銅匠打制的為上品。

    沒人知道銅匠來自中原什麼地方,陶闊脫思口中的故事和部落裡的傳聞一樣,都說銅匠曾經走遍了大半個草原,是因為看上了蘇啜部落裡的第一美女西林,才停止了流浪的腳步。

     聽完陶闊脫思的介紹,李旭又想起了九叔離開前,徐大眼曾經問過自己的一句話:“一個隻身走遍草原的人,為了第一眼看到的女子就停下了腳步,這種故事你信麼?” 李旭記得自己當初的回答:“不可能!”大丈夫立于世間,就是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幾乎每個中原男子從認識第一個字開始,受到的就是這種“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教育。

    兩個“胸懷大志”的少年推己及人,認定了銅匠不是為了一個女子而留在了蠻荒之地。

     那麼,他留在蘇啜部肯定是為了别的目的。

    徐大眼的分析是為了晴姨,李旭同意他的見解,卻提醒自己的好朋友不要過分追究别人的秘密。

     “嗯,你倒生了一幅好心腸!”徐大眼冷笑了幾聲,不屑地說道:“放心,晴姨不是帝王之女。

    江南陳家,當皇帝的投降了還嫌大隋給他的官兒小。

    當公主的嫁了老子後又嫁了兒子,哪有一個這般有良心有骨氣的。

    !”(注1) 在徐大眼心目中,既然身為世家貴胄,平素比百姓多吃了許多好處,危難時就要為國家多擔負一點責任。

    而陳家上下的行為,隻會讓世家大族感到羞恥,無論其詩寫得在好,曲譜得再美,也掩蓋不掉其能力的低微和行為的軟弱。

     至于晴姨,當初送她到突厥試圖以和親方式求援的人如今都做了大隋的官員,想必國難時的往事大夥都已經忘掉了。

    既然當事人都選擇了遺忘,局外人又何必去揭開這個迷題。

    唯一沒忘記自己誓言的就是那個王姓銅匠,從二十多年前決定守護一個人,一直守護至今,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