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骷髅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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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咬下唇,話音略顫地,目注老人說道:“老伯伯,素兒最乖,也最肯聽你的話!我不僅在江湖遊俠之際,一向男裝,連在我師傅面前,也從未透露過悲涼身世,及這‘翠雲壑’中的一切秘密!” 老人點頭笑道:“這樣才對!你既聽我的話,便應該暫時不要想見你的姊姊,隻是跟随你師傅苦練神功,将來機緣一到,姊妹們自有相逢之日!” 狄素雲忍着滿腹傷心,唯唯受教,靜等老人話完以後,方微擡起首,揚眉說道:“老伯伯,這兩年之内,我不能随我師傅苦練神功,因為武林中出了大事,我師傅使我擔負了相當任務!” 老人目光一閃,向狄素雲發話問道:“素姑娘,武林中出了什麼大事?” 狄素雲朗聲答道:“四海八荒之間,紛紛傳言,說是‘羅公金鼎’,業已重現江湖!” 老人“呀”了一聲,失驚說道:“這隻‘羅公金鼎’的鼎腹之内,鑄有九種窮極造化的神奇功力,文字玄秘奇奧,除非依照鼎耳鼎足上的‘玄玄圖解’,無法參研!昔年魔道僧尼以及五方高手等九位武林巨擘,為了争奪這隻‘羅公金鼎’,留在‘峨嵋金頂’,苦鬥百日,結果均把真元耗盡,同歸劫數!但這九位高人,在即将委化之前,竟一齊覺悟,不願再留下這隻引人觊觎争鬥的‘羅公金鼎’,贻禍江湖,遂各運神功,折斷了三隻鼎足,兩隻鼎耳,并把整隻‘羅公金鼎’,擊得裂成四塊!九人每人分持一件碎鼎,在‘峨嵋金頂’之上對着九個不同方向,擲下千丈山谷!” 狄素雲點頭說道:“老伯伯說得絲毫不錯,素兒也曾聽見江湖人物,講述過這樁武林珍聞!” 老人皺眉問道:“這樁往事,既然傳說确鑿,不緻有誤,則‘羅公金鼎’業已徹底毀去,怎能再現江湖?” 狄章雲含笑答道:“如今三隻鼎腳,兩隻鼎耳,及四塊鼎腹等九件‘羅公殘鼎’,業已均為武林人物尋得,卻告零落分散,故而有人發起重開‘峨嵋金頂争金鼎’的罕世盛會,期使‘九殘合一,寶鼎還原’,則誰能囊括這九件殘鼎,誰就可以成為傲視天下的武林霸主!” 老人雙目之中,精芒閃動地,繼續問道:“這場‘峨嵋金頂争金鼎’的罕世盛會,定在何時舉行?” 狄素雲微微一笑,反問這位山壁中的老人問道:“老伯伯,你記不記得上一次魔道僧尼及五方高手‘九絕會蛾嵋’之舉,是自何年何日開始?” 老人想了一想,緩緩答道:“日期記得,年數恐怕記不對了,可能是九十九年以前的八月中秋之夜!” 狄素雲嫣然一笑,點頭說道:“老伯伯一點都沒記錯,這場‘峨嵋金頂争金鼎’的罕世盛會,是在上次九絕會峨媚,神功裂金鼎的整整一百年後!” 老人恍然笑道:“這樣說來,日期是在明年中秋!但發起這場盛會之人,又是誰呢?” 狄素雲含笑答道:“是久隐邊陲的‘血手香妃’龍妙妙!” 老人聽得蓦然一震,目内精芒連閃,急急問道:“素姑娘,你知不知道‘血手香妃’龍妙妙為何要發起這場峨嵋盛會?” 狄素雲笑道:“據說這位‘血手香妃’龍妙妙業已獲得九件‘羅公殘鼎’之中的一隻鼎足,一隻鼎耳,及一塊鼎腹!” 老人靜靜聽完,默然無話! 狄素雲嬌笑道:“老伯伯,你怎麼不說話了?” 老人長笑一聲,向狄素雲看了兩眼,又自問道:“素姑娘,你師傅命你在此事之中,擔負了什麼任務?” 狄素雲秀眉微揚,嫣然笑道:“因為我‘南海醉仙’蕭師伯座下弟子‘遊龍俠少’夏侯平師兄也得了‘羅公殘鼎’中的一塊鼎腹,必需參與明歲中秋的‘峨嵋盛會’!我師傅派我分訪她老人家的幾位武林舊友,請其暗中用拂,并命素兒到時與夏侯平師兄,一齊赴會,期前還要設法打探其餘兩塊鼎腹,兩隻鼎足,及一隻鼎耳,是落在何人手内?務必盡力阻止九件‘羅公殘鼎’全數落入‘血手香妃’龍妙妙那等兇人物中,以免使龍妙妙兇上添兇,無人能制,釀成無邊浩劫!” 老人靜靜聽完,訝聲問道:“你師傅自己怎不出山,憑她‘玉劍觀音’空明師太的蓋世俠名,也可把那‘血手香妃’震住!” 狄素雲聽老人提起恩師‘玉劍觀音’空明師太時,遂肅立恭身,含笑答道:“我師傅正修上乘功果,靜坐禅關,故而來不及在明年中秋,趕赴‘峨嵋盛會’,但素兒業已奉命請得‘風塵雙異’,替我夏侯平師兄作接應了!” 老人問道:“這‘遊龍俠少’夏侯平的功力如何?” 狄素雲搖頭笑道:“素兒尚未見過這位夏侯師兄,但聽說他已得了我‘南海醉仙’蕭師伯的八成傳授!” 老人聞言歎道:“南海醉仙客,與北嶽玉觀音的聲譽之隆,及武學之高,被譽為當世武林正派人物以内,冠冕群倫的泰山北鬥!‘遊龍俠少’夏侯平既得蕭九先生的八成真傳,恐怕已是少年英俊中的第一人了!” 狄素雲含笑說道:“老伯伯,據素兒目力看來,你的一身絕學,定也與我師傅,及蕭師伯等,相差不遠!但你為什麼直到如今,還不肯告訴我姓名,并不許我向任何人道露你住在這‘翠雲壑’内呢?” 老人長歎一聲,目光中仿佛回憶起無窮往事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有見不得人的傷心恨事故而不願再以姓名示人,素姑娘倘認為不好稱呼,無妨指這山石為号,叫我一聲‘石老人’便了!” 狄素雲嫣然笑道:“這‘石老人’的稱呼,顯得生分,素兒還是叫你‘老伯伯’吧!” 石老人笑道:“姓名本是一個便于彼此認識交往的符号而已,叫我什麼,完全随你高興!但我們這一次分别以後,恐怕最快要到明年秋盡冬初,才可再複相見!” 狄素雲嬌笑說道:“老伯伯不要想我,隻等明年中秋,‘峨嵋金頂争金鼎’的那場大會一完,素兒便立即趕來看你,把這樁熱鬧故事,詳詳細細地講給你聽,并趁川行之便,弄些道地滬州大曲,真正貴州茅台,帶給你喝!” 石老人哈哈笑道:“酒不必帶,素姑娘下次無妨帶些鹽來,因為我這山腹秘洞中的存鹽,快吃完了!” 狄素雲“咦”了一聲,訝然問道:“老伯伯為何不要帶酒?難道你所住洞中,藏酒太多,還是你根本就不愛喝?” 石老人失笑說道:“一代枭雄曹魏武說得極好,‘慨爾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天下英雄人物,誰不愛喝酒?隻不過我所喝的酒兒,比那道地滬州大曲,真正貴州茅台,都好得太多,故而才請素姑娘不必帶了!” 狄素雲秀眉微挑,詫聲問道:“老伯伯,比地道滬州大曲,真正貴州茅台,好得太多的是什麼酒兒?是山西汾陽杏花村的‘竹葉青’?還是百年陳紹‘女兒紅’呢?” 石老人微笑說道:“素姑娘對于飲酒之道,雖不外行,但卻未曾猜對!我鎮日所喝之物,是世人難得一嘗的‘猴兒美酒’!” 狄素雲聞言之下,失聲叫道:“這‘猴兒美酒’,委實太難得了!老伯伯怎會藏有那多,足供你經年累月的鎮日飲用?” 石老人先是哈哈一笑,但旋即有感于中地微歎說道:“我自從自禁山腹以來,雖然幾與人類絕緣,但卻交了一群豪無機心,極為可愛的猴子朋友!” 狄素雲恍然笑道:“我明白了,老伯伯所喝的‘猴兒美酒’,是你那群猴子朋友,送給你的!” 石老人點頭笑說道:“我這群猴子朋友之中,有一隻通靈猴王,它每隔十天,必定統率群猴,送給我大批鮮果,及足夠飲用的‘猴兒美酒’!” 狄素雲聽得頗覺有趣,石老人并轉身進洞,取出一隻小小葫蘆,遞給狄素雲,含笑說道:“素姑娘,這葫蘆中,便是‘猴兒美酒’,我借花獻佛轉送給你,你且留着慢慢喝吧!” 狄素雲恭身稱謝,接過這隻小小葫蘆,略一掂量,不禁失聲笑道:“老伯伯,素兒對于飲酒一事,雖非滄海之量,也不是升鬥能醉……” 石老人聽出她的話意,遂接口搖頭說道:“素姑娘,你嫌這葫蘆小麼?可曉得其中所盛并非尋常‘猴兒美酒’,而是‘猴兒酒精’,換句話說,就是‘百花之精’!隻消滴上一兩滴,能使十斤濁糟,全具瓊漿絕味!” 狄素雲聞言狂喜,揣好酒葫蘆後,便向石老人恭身告别! 石老人笑道:“素姑娘,你應該聽我話兒,隻要離開這‘翠雲壑’,便即改着男裝,你母親所遣留的那方‘雙心玉佩’更必要帶在身邊,不可遺失!” 狄素雲聽石老人提起母親,不禁又覺傷心,眼圈微紅,盈盈欲泣…… 石老人見狀,發出一陣縱聲狂笑說道:“素姑娘,你趕快走吧!仗劍江湖,降魔衛道,才可以龍騰虎躍,奮發有為!不必在這‘翠雲壑’内,多作停留,消磨了少年人應有的英風豪氣!” 狄素雲垂頭受教,舉袖拭去淚痕,破涕為笑地,向石老人揚眉叫道:“老伯伯,素兒聽你的話,我要走了!明年來時,希望能帶來‘鐵心書生’孫幻影,‘萬毒仙翁’朱一飛等兩顆人頭,以及一些你需要的鹽來送你!” 石老人微笑點頭,狄素雲便恭身一禮,自那橫生古松之上,又複斜斜縱落壑底! 她人到壑底,先把玉頰偎在她母親所留的那隻掌印以上,親了一親,并對參天古木上所插斷劍,拜了三拜,然後才以一種依依不舍心情,無可奈何地,轉身上壑而去! 狄素雲果然極為聽從石老人所叮囑的話兒,一面上壑,一面改裝易容,等到她在“翠雲峰”腳現身時,業已變成一位英挺秀美,潇灑風流的白衣秀士! “天台山”景色絕佳,傳說中又多仙迹,狄肅雲每次取得仇人頭顱,送來堆積“髓髅塔”時,總要趁便略加遊賞! 誰知這次卻在無心之下,遇上一樁有關“羅公金鼎”之事! 如今是三月中旬,蟾光正朗,狄素雲随意走上一座山峰半腰,負手臨風,眺鑒天台夜色。

     “天台”本以“幽”勝,月下“天台”,自然幽趣更添,狄素雲自幼追随當世武林中的蓋代神尼“玉劍觀音”空明師太,文武并重,内外兼修,除了一身上乘武學以外,無論是對書畫琴棋,詩詞歌賦,抑或陰陽五行,醫蔔星相等等,都有了相當造詣! 春宵月好,詩興自來,狄素雲寓目四周,随口吟道: “白玉三千界,紅樓廿四橋,清輝懸一鏡,萬彩徹中宵……” 釁聲至此忽住,瞥見兩三方各有一條人影,向峰腳電馳而來!緻素雲一望即知來人均具高明身手,決非庸俗,而來自南方的那條人影,在輕功身法方面,似乎更要快捷一些。

     她觀察得絲毫不錯,南方來人先現身形,是位相貌獰惡,金箍束額的披發頭陀! 這披發頭陀身形一現,見峰腳無人,立即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佛号,厲笑說道:“想不到威震東南的‘天台跛叟’闵老三,竟是徒具虛名,隻是一個膽小如鼠的背信匹夫……” 話猶未了,峰腳東面的小松林中,有入接口冷笑說道:“黑煞大師,你怎不擡頭看看月色?天時未到三更,豈能責人‘背信’?我闵老三倒要請你解釋一下!” 随着話音,自林中一跛一跛地,走出一位手拄竹杖的瘦削灰衣老叟! 雙方這一通名,狄素雲心頭雪亮,知道“天台跛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