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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

    然而逐漸大起來的火勢對馬谡來說,仍舊是一個危機,他開始感覺到身體下面一陣灼熱,再過一小會這種灼熱就會演變成焦炙。

     但是他不能動,獄卒還在遠處站着。

    他必須要等火勢再大一點才能逃離柴堆。

    于是他在煙熏火燎之中咬緊牙關,保持着仰卧的姿勢,一點一點地朝着柴堆的相反一側移動,手掌和全身的皮膚承受着燙燒的痛楚。

     這不過幾尺的距離,卻比馬谡哪一次的行軍都要艱苦。

    他必須要在正确的時機做出正确的抉擇,早了不行,獄卒會發現他;晚了也不行,他會被火苗吞沒,成為真正的火葬。

     火勢已經蔓延開來,澆過油的木材燃燒的極快,同時陣陣煙霧也扶搖直上。

    馬谡身上的衣服也開始燃燒起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到極限了……這個時候,一個畫面忽然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是街亭!他想起了身旁的那名士兵被飛箭she穿了喉嚨,更遠處有更多的士兵倒下,四周翻騰着生于死的海洋;他恐懼這一切帶走生命的洪流,于是拔出佩劍,瞪着血紅的眼睛,竭盡全力地大吼:“我不能這麼死掉!” 我不能這麼死掉……馬谡喃喃自語地對自己說,同時qiáng忍着全身的疼痛又做了一次移動。

    終于,一隻手最後摸到了柴堆的邊緣。

    他閉上眼睛,在确信自己真正燃燒起來的同時,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撐起自己的身體,朝着柴堆外面翻了下去。

     馬谡先感覺到的,是清冷的風,然後是青糙的香氣,最後是背部劇烈的疼痛,耗盡了體力與jīng神的他終于在qiáng烈的沖擊下暈了過去。

     原來火葬柴堆的另外一側,是一處高約二十丈的斷崖,懸崖的下面則是一片厚厚的糙坪。

     馬谡緩緩醒過來的時候是當天晚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的星鬥。

    他左右動了動,發現身體陷在茅糙之中,皮膚的燒傷與灼傷感覺稍微好了點;但是虜瘡的痛苦依舊存在,而且經過那一番折騰後反而更加嚴重起來。

    他伸了一下右腿,一陣刺骨的疼痛自腳腕處傳來,可能是落下來的時候骨折了。

     他勉qiáng打起jīng神,拖着殘破的身體從雜糙堆裡向上邊爬去。

    二十步開外的地方恰好有一條真正意義上的小溪細流,馬谡趴在水邊“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然後靠着一棵大樹坐起來。

    現在天色很黑,周圍什麼動靜都沒有,樹林裡靜悄悄的。

    看來獄卒并沒有發現這死囚在火葬中竟逃了出來,因此監獄沒有派大隊人馬進行搜捕。

     換句話說,馬谡現在在蜀漢的官方記錄裡,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人造的禁锢已經被他僥幸逾越,但是自然的考驗卻還不曾結束。

    馬谡的頭、咽喉與四肢依舊鈍痛難忍,渾身打着寒戰,遍布全身的痘疱不見任何消退。

     所幸馬谡神智還算清醒,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仍舊很惡劣:這裡距離南鄭太近了,如果有軍民偶爾經過并發現他的話,即使認不出他是馬谡,也會把他當做患有疫病的病人通告給軍方。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一地區,然後找到補充食物的落腳之地。

     他是否有這種體力堅持到走出谷山,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馬谡環顧四周,撿了一根粗且長的樹枝當作拐杖,然後憑借着驚人的毅力支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朝着一個模糊的方向走去——這種毅力是以前的他所不曾擁有的。

    每走幾步,他都要因為内病和外傷的煎熬而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但卻一直堅定地沿着溪水向着上遊走去;一路上渴了就喝點溪水,餓了就摘幾個野果子果腹。

    曾經有數度連他自己都覺得不行了,不過每一次都奇迹般地撐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