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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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眼眸含淚,終于開口道:“我都知道了。

    ” 她都知道了,知道的那一刻,心如刀絞。

    因此她來了,偷偷地上船,跟在了秋長風的身邊,她早就打算,這次相見,刀砍不斷。

     秋長風眼中迷離,似在夢中,喃喃道:“你知道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夢想,有朝一日,柳色依依下,能再握住那纖纖玉手,告訴那無邪的笑臉,他一直在想她。

    多年前,他能活下來,或許不過是想要幫她抹去臉上的淚光,重露笑容的清淺…… 葉雨荷淚水難絕,嘶聲道:“不錯,我都知道了!你中了青夜心……可你為何不告訴我?” 她終于知道,秋長風中了毒,中了葉歡劍上的毒——青夜心。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神話傳說中,後羿射落九日後,曾求西天王母賜予三顆神藥。

    服食一顆不老,兩顆不死,三顆成仙。

     或許在後羿的心中,就算成仙,也不如和心愛的女人相擁到天荒地老。

    可嫦娥卻不這麼認為,她終究吃了三顆神藥。

    雖成仙,但和後羿從此天地永訣,日夜咀噬着心中的寂寞。

     嫦娥在碧海青天是夜夜寂寞的。

    不過中了青夜心的人,比嫦娥還寂寞,可寂寞亦是有限,百日後想寂寞都難。

     葉雨荷淚如雨下,隻想着陳格物曾經說過:“碧海灼心雖毒,但還算不上最毒。

    青夜心才是捧火會最毒的藥物。

    中了青夜心的毒,聽聞隻有捧火會的離火可救。

    我本來不敢确信秋大人中了此毒,但他用刀斷四脈之法瀉毒,我就敢肯定那毒一定是青夜心。

    家父曾說過,中了青夜心,本來三日内必死,無藥可救,我們排教都救不了。

    外人唯一能延緩毒發的方法就是刀斷四脈,放血延緩毒性。

    這種方法其實也很少聞,不知道秋大人如何知道。

    可就算刀斷四脈,若不得捧火會的離火驅毒,百日内必死!” 百日内必死! 葉雨荷聽到這幾字的時候,如五雷轟頂。

    她終于明白,秋長風為何突然對她冷漠,秋長風為何要出海。

     秋長風不但要緝兇,還要尋離火解毒。

     可茫茫大海,捧火會在哪裡,誰能知曉?就算找到捧火會,離火是什麼,又有誰能知道?他這般漂泊,比起海底撈針又能多幾分勝算? 或許他這麼出海,如浮萍般漂泊,從此再不會回轉。

     葉雨荷發瘋般地追出來。

    追到江邊時,正看到秋長風上船,她也悄然地上船。

     她也知道,即使加上她,對秋長風而言,不見得多一分勝算。

    甚至還會如以往一樣,連累了秋長風。

    但她怎能不來? 淚水如雨,葉雨荷透過燈火殘影,見到秋長風左手中指一節已盡是青色,青青如月夜,那是青夜心開始發作的征兆。

     她心酸,她不甘,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麼軟弱,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愛上了這個有點冷、有點沉默、有點不羁、有點難以捉摸,但骨子裡滿是決斷的秋長風。

     她隻知道一點,無論再發生什麼事情,都無法讓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因此,她握緊了秋長風的手,隻是說了一句:“長風,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她不再遮掩自己的情感,她的手火熱,可突然發現秋長風的手已發冷。

     秋長風不但手冷,甚至表情也冷了下來。

    他從那纖纖玉手中抽回了手,冷漠回道:“我此行很隐秘,絕不能讓人發現我的行蹤,船過吳淞的時候,可以停一下。

    ” 葉雨荷眼中有分詫異,半晌才道:“那又如何?” 秋長風轉過身去,再也不看葉雨荷一眼,還是同樣冷冰冰道:“你在那裡下船,然後走得越遠越好,我不想再見到你。

    ” 他說得很冷,冷得幾乎心都痛,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力氣才說出這種話來。

     隻餘百天,生死難蔔,或許這一别,就是生死永别。

     多年期盼,一朝永别。

     秋長風舍不得,但他必須讓葉雨荷下船。

    他知道剩下的日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兇險。

    他早就準備獨立承擔所有的兇險,這些事情,本來就和葉雨荷無關。

     許久不聞葉雨荷回話,秋長風終于皺眉回頭看去,就見到如水的月色下,一張凄豔決絕的臉。

     葉雨荷并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拔劍。

    有光環綻放,随之而來的是锵啷一聲響。

     寶劍清冽,雍然華貴,光芒閃爍。

     劍是純鈞。

     葉歡的純鈞,丢在榮府。

    陳格物在葉雨荷臨走前,将劍送給了她。

    陳格物雖小,但有着同齡人難以企及的老成,他早就看出秋長風對葉雨荷是和對旁人不同的。

     紅粉配美女,寶劍贈英雄。

    可有時候,英雄難舍紅粉,美女亦重寶劍。

     純鈞出鞘,秋長風卻動也不動。

    葉雨荷用手指捏住了劍尖,倒轉長劍,将劍柄送到了秋長風的身前:“你要趕我離去,隻有一個辦法……”頓了片刻,那淚光朦胧的眼中帶分凄然,可她卻異常平靜道:“殺了我,然後将我丢到海中去,好嗎?” 秋風冷,吹得天邊的雲朵遮住了月兒。

     月入雲,似乎月中的嫦娥也不想看到船上的一切,後悔當初的選擇。

     純鈞泛寒,寒光映青了秋長風的臉。

    他隻是看着那柄寶劍,眼中卻再沒有劍鋒般的森冷。

    他沒有去看葉雨荷,是不是也怕葉雨荷看到他眼中的感情? 不知許久,秋長風這才轉身離去,走進了船艙,重重地關上了艙門。

     聽到艙門大響,葉雨荷扭頭望去,目光中露出分凄然,無力地坐了下來。

    純鈞亦是無力地落下來,無聲地插在甲闆上,顫巍巍的劍影在月色下,如同顫動的心弦。

     葉雨荷看不透那艙門,因此并沒有看到那清冷的月色透過窗子,照在了秋長風的臉上。

    那張臉上有分怆然、有分憂悒,可那雙如星的眼不再冷酷無情,反倒帶了分火熱的情感。

     日升日落。

     大船到了吳淞,并未靠岸。

    因為秋長風未讓船隻靠岸。

     海石見大船上突然多了閑雜的女人,既不會做飯,也不會劃船掌舵,違背了秋長風提出的要求,不由得惶惑。

    他搞不懂這女人怎麼混上的大船,隻怕秋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