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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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天,大雪紛飛,汽車穿過了白茫茫的空曠平原。

    司機駕駛着颠簸、搖晃、滑行的車往前走,可帕格看不到前面有路。

    地雷呢?帕格相信安菲季耶特洛夫也一定跟他一樣不想挨炸,因此沒有吭聲。

    大約走了一小時,透過飛雪,看到一座黃磚圓頂的鐘樓就在前面。

    他們開進一個小鎮,鎮上成群的士兵來來往往,軍用卡車在白木頭房子之間的泥濘街道上東倒西歪地開來開去。

    一些卡車上,包紮着血迹斑斑的繃帶、臉色發青的士兵,憂郁地朝外盯着看。

    老百姓,大部分是老大娘和兒童,身上帶着雪花站在屋門前,嚴肅地看着來往的車輛。

    在一座黃磚砌的教堂台階前面,帕格跟其餘的人分開了。

    一個教導員走過來帶他坐上一輛小型英國吉普,軍官穿了一件束皮帶的白皮上衣,有一對鞑靼人的斜眼睛和象列甯一樣的小胡子。

    韬基-塔茨伯利高興地指着吉普車的商标用俄語說:“啊,英國的援助終于到達了前線!”教導員用不流暢的英語回答說,阻止德國人前進需要的是人和槍炮,而不是汽車,英國車不結實,不能勝任繁重的任務。

     帕米拉睜着大眼嚴肅地看着維克多-亨利。

    盡管旅途勞頓,風塵仆仆,她看來還是很迷人,羊皮帽子還是挺神氣地歪戴在頭上。

    “你自己要注意點,”是她說的唯一的一句話。

     吉普車離開了喧鬧的小鎮,西行進入白雪茫茫的沉寂森林。

    看來他們是直接往前線方向開,但是炮聲都是從左面往南去的。

    帕格想,也許由于下雪,前面的炮聲被擋住了。

    他看到很多新炸倒的樹木和炸彈坑,覆蓋着新下的雪。

    教導員說,前天德國人轟炸了這片地方,引誘隐蔽在樹林裡的俄國炮隊開火,但沒有成功。

    吉普車颠簸着經過了一些炮兵隊:馬拉的大型榴彈炮停在長青樹木和已經準備好的炮彈之間,由面色疲倦、胡子拉碴的士兵看管着。

     他們來到一條穿過炸倒的樹木之間的簡陋壕溝,兩邊培了很高的土,上面蓋着雪。

    教導員說,這些是假戰壕,有意把土培得很高,以便看得出來。

    昨天這裡挨了好多炮彈。

    真壕溝在幾百碼之外安然無恙。

    真壕溝沿着河岸挖掘,它的木頭頂與地面齊平,上面蓋着雪,一點也看不出來。

    教導員把吉普車停在樹林裡,其餘的路程,他和維克多-亨利在小樹叢中爬行。

    “我們的行動讓德國佬觀察到越少越好,”俄國人說。

     這裡,在一個深泥洞裡——有三個士兵守着的機關槍哨所——維克多-亨利透過堆着沙袋的槍眼看到了德國人。

    他們在河對岸用推土機、平底船、橡皮艇以及卡車等進行工作,這些都清晰可見。

    有些人在用鏟子挖土,有的手提着輕機關槍在巡邏。

    不象俄國人,隐蔽得好象地下的野生動物一樣,德國人一點也不想掩飾他們的活動。

    要不是有鋼盔、槍炮、長灰大衣,他們可真象和平時期一大群從事建築工程的人。

    通過一個士兵遞給他的望遠鏡——德國望遠鏡——維克多-亨利能夠看到希特勒挨凍的士兵們發紫的鼻子和臉以及他們戴的眼鏡。

    “你們可以象打鳥一樣打他們,”他用俄語說。

    這是他能表達的最接近美國俗話所說的“他們是卧着的鴨子”。

     士兵嘟囔着說:“是啊,那我們就暴露了自己的目标,引他們來炮轟我們了!不能啊,謝謝您,美國先生。

    ” “假如他們真修好橋,”教導員說,“開始過河來的時候,我們有充分時間可以對準他們的腦袋放一大批子彈。

    ” “這就是我們等待的目的,”一個抽着煙鬥,垂着一大把胡子的士兵說,他看來是這個地洞的頭兒。

    帕格說:“你們真認為如果他們過河來你們能守住嗎?” 三個士兵擡起眼來互相看看,掂量一下這個外國人用蹩腳的俄語所提問題的分量。

    他們嘴上帶着洩氣的表情。

    在這個已經看得到德國人的地方,帕格第一次在紅軍的臉上發現恐懼的表情。

    “唉,如果到那時候,”抽煙鬥的說,“每個人都有他的一天,一個俄國戰士懂得怎樣去死。

    ” 教導員敏捷地說:“戰士的責任是活着,同志,不是去死——是活着戰鬥。

    他們過不了河。

    我們的大炮就是為他們過河準備的,隻等他們浪費時間修好了橋開始渡河的時候,我們就要轟這些希特勒鬼子!唉,波裡科夫?怎麼樣?” “對啦,”滿臉胡子、流着鼻涕的士兵說,他蹲在角落裡,對着凍僵的紅手呵氣。

    “正是這樣,教導員同志。

    ” 維克多-亨利和教導員沿着掩體、小碉堡、壕溝以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