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見花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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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榻上躺着個未足月的嬰兒,臉色青中透紫,嘴唇烏黑,四肢痙攣,氣息有進無出,把脈一審,但覺脈象紊亂,心經與心包經尤其虛弱,心知此病險惡,急取金針,刺少海、陰市、心俞一這三穴專治心疾,又刺關元穴,洩三焦之氣,以為輔佐。

     運針片刻,那小兒臉上紫氣漸漸褪去,花曉霜舒了口氣,反身欲開藥方。

    不料那小兒臉色反黑,身子猛然抽搐,曉霜大驚,伸手把脈,卻見脈象若有若無,行将斷絕,急在少府,極泉、内關諸穴按捺,但片刻工夫過去,仍無好轉,那小孩竟冷了下去。

    花曉霜隻覺心如刀絞,雙目一眩,幾乎栽倒,梁蕭急忙伸手扶住,卻聽她喃喃道:“怎會這樣?怎會這樣?”那主人看出不妙,撲上前來,伸手一探嬰兒鼻息,竟無絲毫呼吸,再摸肌膚,但覺人手冰冷。

    不由瞪視曉霜,兩眼噴火,欲要噬人,厲聲道:“小賤人,你……你幹得好事!”與方才溫文爾雅,判若兩人。

     花曉霜醫死了人,卻不明所以,一時神志恍惚,隻道:“我……我……”卻不知如何回答,梁蕭卻火冒三丈,鎖住那主人脖子,喝道:“你罵誰?”他雙手能斷百煉精鋼,那主人頓是臉紅氣促,兩眼翻白,花曉霜還過神來,急道:“蕭哥哥,是我不好……”梁蕭一怔,将人放開,這時那些婦女也發覺死了孩兒,破口大罵,瘋也似撲上來揪打。

     梁蕭恍然明白,拽住曉霜,歎道:“走吧!”花曉霜望着那嬰兒,愧疚至極,恨不能也随他一起死了。

     那主人緩過氣來,一陣大呼小叫,頓見衆家丁拿起棍棒,沖了進來,那主人咆哮道:“娘的,欺負到老子頭上來了,也不看看我是誰?将這兩個混賬統統打死,給我孩兒償命。

    ”那些家丁得了他的言語,個個橫沖直撞,撲将上來。

     梁蕭方才撥開那些女子糾纏,眼見棍棒揮來,眼中神光暴射,想要出手,但又覺醫死了人,于理有虧,正自躊躇,棍棒已到花曉霜頭頂,梁蕭蓦地一咬牙,擁身上前,用背脊擋下兩棒,沉聲道:“曉霜,這些人不可理喻,我們走。

    ”花曉霜傻了一般,隻是搖頭。

     梁蕭知她内疚極深,隻得橫身擋在她身前,左來左擋,右來右迎,一時間,棍棒如雨點般落向他頭臉。

    梁蕭内功在身,這等棍棒奈他不何,但他好意來治病,卻挨了這頓棒子,心中之怒無以複加:“他媽的,老子這一胳膊掃過去,這群軟腳蝦少說要死七八個。

    好,臭竹竿,你打得好,老子記得你!好,死肥豬,你也來占老子便宜,若不看曉霜面子,老子将你拍成肉餅。

    ”他心中雖大罵,卻始終不曾還手,隻是擋在曉霜身前,挨了無數棍棒,卻沒還上一拳一腳。

     花曉霜見他竟用身子護着自己,又是感動,又是心疼,隻得道:“好啦,蕭哥哥,我們走吧!”梁蕭得她這句,如奉大赦,揮臂将十來條棍棒蕩開,挾起曉霜,沖出大門。

    那主人平日橫行慣了,眼見沒能打死一人,哪裡肯依,指揮衆家丁直沖過來。

     梁蕭見他們窮追不舍,怒火更熾,眼角一瞥,見門前有兩尊辟邪石獅,每尊約摸四百來斤,當下将曉霜放在一旁,伸足一挑,勁力所至,右側石獅跳起六尺來高。

    他看那主人帶頭趕出,一掌斜推,石獅又再度跳起丈餘,倏地掠空而過,向那主人頭頂壓去。

    這下來勢迅疾,尚在兩丈高處,勁風已刮得衆人肌膚生痛,那人躲避不及,隻吓得失聲尖呼。

     忽聽梁蕭一聲斷喝,一閃身,雙掌呼地拍在石獅之上,那石獅墜勢頓止,斜向飛出,直直撞上左側石獅,隻聽轟然巨響,石屑飛濺,待得塵埃稍定,衆人定睛看去,兩尊石獅蕩然無存,已化為一地碎石。

    梁蕭出了這口惡氣,翻身落下,挽着曉霜,揚長去了。

    那主人呆望着二人消失,忽覺下身冰涼,低頭一看,敢情已被吓出尿來。

     經此一事,兩人再也無心行醫,收拾行裝,出鎮西行,梁蕭無端挨了一頓棒子,怒氣未消,走在前面。

     行出一程,曉霜忽地歎道:“其實,現在我細想,那小孩兒的病,原是治不好的!”梁蕭一愣,怒道:“你怎不早說,哼,既不是你的過錯,那群狗奴才撲過來,我便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咔嚓兩聲……”一邊說,兩手一邊比劃,花曉霜奇道:“怎麼樣呢?”梁蕭冷哼道:“擰斷他們的腦袋!”花曉霜吃了一驚,搖頭道:“那可不好!” 梁蕭想着好心沒好報,反挨一頓好打,路也無心趕了,将行李扔在一棵大樹下,來回踱步。

    花曉霜也下了驢背,坐在一塊大石上,蹙眉沉思。

    梁蕭踱了半晌,氣也消了,見曉霜模樣,便道:“你想什麼?”花曉霜歎道:“我在想,假若師父遇上這種病,他會怎麼做?” 梁蕭一擰眉,傍她坐下,正色道:“曉霜,這話我可不贊同。

    為什麼老想你師父?他是他,你是你,他如何做是他的事,你該想的,是你該怎麼做才對!”花曉霜搖頭道:“師父醫術勝我十倍,我一輩子也趕不上他。

    ” 梁蕭淡然道:“那可未必,若你連超過他的志氣都沒有,那當真一輩子都趕不上!”花曉霜越聽越驚,她對吳常青的醫術從來隻有佩服之心,從沒有超越之念,怔忡半晌,才道:“孔夫子說過:”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他老人家都說沒法超過前人,何況是我呢?超越師父,那是萬萬不能的。

    “ 梁蕭笑道:“我沒看過孔夫子的書,但他号稱百王之師,想必是了不起的。

    不過,他這句話我卻不贊同,常言道:”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曉霜掩口笑道:”蕭哥哥,這句話可不是常言道,也是孔子書中的啊!“ 梁蕭愣道:“那就奇了,孔夫子自打耳光麼?”花曉霜也是一愣,沉吟道:“是了,這話不是孔子說的,是楚狂接輿譏諷孔子的。

    ” 梁蕭白她一眼,道:“這兩句話我很喜歡,死人終究是死人,不說也罷,活着的人為何就及不上他呢?古人未必就勝過今人,今人也未必不能超過古人;我學算術就是這般,假若我來出題,考一考那些古代的算學大家,他們十有八九要交白卷;你現在不如吳常青,但隻要勤學精思,未必不能勝他!就是你身上的痼疾,吳常青治不好,你就不能自己治好麼?” 這番話遠遠超乎花曉霜想像,她呆呆望着梁蕭,一時忘了言語。

    梁蕭說卻說過便罷,掉頭拿出果子肉脯,叫來白癡兒與金靈兒喂食,金靈兒靈通之極,模仿之能遠勝同類。

    梁蕭别出心裁,借喂食之機,教它不少武功招式,沒想到這小猴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