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劍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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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掉頭望去,隻見石陣中悠然行出一人,鬥笠蓑衣,大袖飄然。

    天機宮衆人忽見有陌生人從“兩儀幻塵陣”中走出來,都感驚疑。

    秦伯符喝道:“什麼人?擅自闖宮?”那人笑道:“我不過随便瞧瞧罷了,天機宮的人就是小氣。

    ”雲殊聽得耳熟,心念一閃,脫口叫道:“師父麼?”那人輕輕一笑,摘去鬥笠,烏須長眉,意興遄飛,不是公羊羽是誰。

     秦伯符心中釋然:“原來是公羊先生,難怪能在石陣中來去自如。

    隻是他怎地不從湖上來,卻從天機宮裡出來?”雲殊上前兩步,一膝跪倒,叫道:“師父!想死徒兒啦……”師徒兩人一别十年,雲殊話未說完,已自哽咽。

    公羊羽眉頭一皺,搖頭道:“還是這般不争氣。

    ”雲殊聞言,隻得忍住悲戚,說道:“師父,你怎地來了?”公羊羽冷笑道:“我若是不來,你收拾得了麼?”雲殊不禁面紅如血,大感慚愧。

    花慕容見了公羊羽,心中波瀾頓生,移步上前,低聲道:“爹爹,你來了麼?”公羊羽點點頭,輕歎道:“慕容,你還好吧?”花慕容手撚衣角,默然不語。

     原來,梁蕭重現中原,消息傳遍江湖,公羊羽無心聽到,又聽說花鏡圓落人他手,饒是此老性情乖戾,也忍不住匆匆趕來。

    但他不願被天機宮察覺,是以趁夜潛人,藏身“兩儀幻塵陣”中。

    他久别此地,在石陣中待得久了,不禁起了懷舊之思,趁宮内衆人外出等候梁蕭,人宮閑逛。

     睹視舊居,公羊羽回想以前種種,不勝唏噓,走着走着,來到向日書房,但見房中陳設如故,筆硯宛然,往日所愛書籍一本也未動過,桌椅幾凳格外精潔,顯然時常拂拭,再看年少時書下的詩詞楹聯,也是絲毫未變,曆曆如新。

    公羊羽一路瞧将下去,不覺癡了,最後,在樹林中尋了個幽僻處坐了下來。

     多年來,他走過千山萬水,遍尋不着子清蹤迹,而今歲月蹉跎,年事漸高,胸中那分如熾情感也漸漸淡去了,此時獨自靜坐,沉恨細思,隻覺自己畢生一任性情,空負虛名,對妻兒卻虧欠太多,縱然傾盡餘生,也償還不盡,恐怕唯有帶此愧疚長眠地底,想來想去,生出不勝之悲來。

    如此恍惚已久,不覺時光已逝,擡頭看時,已是黃昏。

    公羊羽想天機宮高手盡出,人多勢衆,當下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出了石陣,正好瞧見花無媸母子聯劍對敵。

     見過徒弟,公羊羽細觀鬥場,見梁蕭劍法一強至斯,不禁擰起眉頭。

    釋天風見了是他,不禁喚道:“老窮酸,你來得好啊,老夫滿天下找你練手,都不見人,有心不如碰巧,揀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切磋切磋。

    ”公羊羽哼了一聲,仍是目視鬥場,全不理會。

    釋天風頓足便要上前,淩水月拉住他勸道:“公羊先生尚有要事,你莫要煩他。

    ”釋天風道:“我跟他切磋武藝,也是要事。

    ”淩水月臉色一沉,瞪眼怒視,釋天風頓生畏怯之感,縮頭縮腦,乖乖退到她身邊。

     花無媸母子聽得公羊羽來到,心神都是一亂,劍法露出破綻。

    梁蕭眼見又來一個強敵,急躁起來,忽地使出一路“渾天三弦劍”,天罰劍大開大阖,抖起數個老大劍花,縱橫交錯,正斜互連,劍花裡夾雜直劈斜刺之術,頓将花無媸母子逼得接連後退。

    公羊羽瞧到這裡,忽地動步,拂袖将花清淵帶到一旁,歎道:“這一陣讓于我吧。

    ”花清淵不敢違拗,隻得退開。

     風憐怒道:“不要臉,說好單打獨鬥,現在又是二打一,又是車輪戰……”還要措辭再罵,忽見公羊羽袖中吐出一道青虹,清光流動,分明是柄寶劍。

    她心念忽動,急道:“師父,這是青螭劍,新劍已鑄,舊劍當亡,快将它砍斷了。

    ”她從小便聽祖父說過青螭劍的模樣,是以一眼認出。

    梁蕭聽得這話,猛可省起歐龍子說過的話來。

    鑄一劍,斷一劍是精絕族的族規,也是守劍者必遵的約定,當下再不遲疑,忽向花無媸急攻兩劍,公羊羽揮劍來救,梁蕭倒轉劍鋒,天罰劍閃過一道紫芒,忽地纏住青螭,兩劍相交,叮得一聲,青螭劍斷了三寸長一截。

     青螭劍鋒利冠絕天下,今日忽被截斷,公羊羽不由大吃一驚,猛然省悟道:“梁蕭,這劍是歐龍子新鑄的麼?”梁蕭道:“不錯。

    ”說話間,兩人兀自快劍急攻,絲毫不停,但公羊羽此次小心翼翼,斷劍屈曲如蛇,再也不與天罰劍相交,口中道:“歐龍子可還好嗎?”風憐見了青螭劍,已知公羊羽是前代守劍之人,心中油然而生敬意,聽他一問,含淚答道:“爺爺以身殉劍,已然去世了。

    ” 公羊羽飄退數尺,錯愕道:“你是他孫女?”風憐點了點頭。

    花無媸見公羊羽停手,獨劍難支,也隻得退在一旁。

    公羊羽默然片刻,對梁蕭道:“這劍叫什麼名字。

    ”梁蕭道:“天罰。

    ”公羊羽又沉思片刻,仰天歎道:“歐兄求仁得仁,可敬可歎!不過他鑄成此劍,卻選了你做守劍之人,真叫人想不明白。

    天罰天罰,代天罰罪,卻不知歐兄之意,是讓你罰人還是罰己。

    ”說着眉間頗有嘲意。

     梁蕭沉吟道:“既罰自己,也罰他人。

    ”公羊羽笑道:“這話答得好。

    ”與花無媸對視一眼,心中俱都明白,這對頭劍法通神,掌上更有絕世無雙的神劍,當真如虎添翼。

    今日若是将他縱走,後患無窮。

    他二人都是果決善斷之輩,雖然彼此怨恨半生,但一遇如此強敵,頓然生出敵汽同仇之意,公羊羽朗聲吟道:“天清地濁!”花無媸應道:“乾坤定矣!”兩人忽地并肩出劍,刺向梁蕭。

     梁蕭無法可想,唯有揮劍抵擋。

    但剛接數劍,便覺不妙。

    這對怨侶攜手,威力之強超乎想象。

    霎時間,二人連攻十餘劍,梁蕭竟沒還得一招,心中好不駭然。

    卻不知公羊羽和花無媸同感奇怪。

    他二人已有數十年未曾一起演練劍法,不料此時聯劍合擊,竟然神明意會,得心應手,較之往昔猶有勝之。

    梁蕭一邊退讓,一邊默察不諧之處,卻是一無所獲,隻覺這二人招式變化相宜,神氣相交,無有阻礙。

    公羊羽鬥得興發,仿佛又回到少年之時,與花無媸琴瑟相偕、同創劍法的光景,那時的眉梢眼角竟是記憶猶新,他忍不住瞧了花無媸一眼,心中感慨萬千:“端沒料到,我二人還有聯手對敵的一天,而且還能這般相諧?”花無媸瞧他眼神,已知他心中所想,心頭不禁一酸,不知為何,此人對她那等絕決,她對此人卻總難忘懷,宮裡公羊羽所留楹聯詩詞一無所變,書房陳設也是仍如故往,每日她總會去那裡小坐半晌,追思往昔,不勝傷感,有時間午夜驚回,心中也盡是他的影子,揮之不去,一時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愛恨交纏,令人苦惱。

    思付間,忽聽公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