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風雲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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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默察,漸漸覺出雲殊劍法中更多的不諧之處,有的清楚,有的模糊,但用心體察,均是不難把握。

    陡然間,梁蕭眼前呈現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雲殊的劍法再也不是無迹可循。

    梁蕭欣喜之餘,又是唏噓,深感人力有時而窮,終不及宇宙浩大,渾然和諧。

    想到此處,梁蕭依循雲殊劍招,突地依“諧之道”刺出一劍,挑中雲殊劍身,铮然聲響,雲殊劍勢一亂。

    雲殊大吃一驚,飄身後退,梁蕭縱身趕上,兩人長劍相交,雲殊劍勢又亂,不得已,施展身法,再度後退。

    片時間,梁蕭連出五劍,雲殊便退了五次,轉眼間便已退到木台邊上,身後便是湖水。

    衆人但見情勢急轉直下,無不驚詫,以釋天風之能,也是張大了嘴巴,不知從何說起。

     雲殊退無可退,蓦地劍法轉疾,重又使出快劍,欲要搶占先機。

    梁蕭凝立不動,長劍繞身,忽前忽後。

    雲殊則如一道電光,人劍合一,隻在他身周盤旋纏繞,相攻甚急。

    隻聽铮铮之聲不絕,長劍連番交擊,雲殊長劍屢被梁蕭挑開,處處受制,氣勢大減。

    但受制越多,劍法不諧之處也就暴露越多,此消彼長,梁蕭出劍越發随心所欲,雲殊縱然劍如狂風,劍招卻已破綻百出。

    但除了幾個頂尖高手,群雄均沒瞧出其中奧妙,隻見雲殊逼近梁蕭,便即鼓噪叫好。

     叫得半晌,但見雲殊圈子越繞越大,初時五尺方圓,漸漸擴到一丈,兀自狂奔不休,無法自主。

    群豪武功便是再差,至此也瞧出高下,鼓噪聲漸漸低了下去,隻瞧得梁蕭出劍悠然自得,鬥到興發,索性閉眼出劍,此時他心思敏銳非常,不以目視,也能聽出雲殊劍風中任何不諧之處,聞聲發劍,無有不中。

    衆人見此奇景,俱都驚得呆了。

     賈秀才眼珠亂轉,忽地叫道:“梁蕭,你既敢閉眼出劍,有能耐的,敢塞上雙耳麼?”梁蕭笑道:“有何不敢?”右手長劍拆解雲殊劍招,左手撕下衣角,塞住雙耳。

    但縱令眼不見,耳不聞,他以神遇敵,也能感知雲殊劍意中不諧之處,劍出如神,叫雲殊占不得半點便宜。

    賈秀才瞧得佩服,一時竟爾忘了仇恨,歎道:“姓梁的,真有你的。

    ”池羨魚不禁怒道:“老三,你胡說什麼?”賈秀才忙道:“大哥教訓的是,小弟看入神了。

    ” 鬥到此時,雲殊早該棄劍認輸,但這一戰不隻關乎他自身榮辱,更負有天下之望,不覺一時忖道:“若論鬥劍,我已一敗塗地,但今日乃是賭鬥生死,大不了一死罷了。

    ”一咬牙,劍意愈發癫狂,盡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梁蕭心中也甚矛盾,如今占盡上風,刺殺雲殊易如反掌,但想到雲殊一死,世間又多一對孤兒寡母,大非己願;但若雲殊不死,勢必又會糾纏不休。

    自己生死事小,風憐卻是無辜,雲殊疾惡如仇,未必放過這個後患。

    況且他内心中對雲殊也懷幾分敬意,不欲讓他敗得太過難堪,是以徑取守勢,隻盼他知難而退。

    誰料雲殊不但不願認輸,招式愈發狠毒。

    梁蕭拆了數招,忽然明白:今日若不将此人逼人絕境,絕難脫身。

    想到這裡,暗歎一口氣,喝道:“看我大直劍!”天罰劍直直劈落,氣勢一往無前,正中炎龍劍身,铮然聲響,“炎龍劍”應聲而斷。

    衆人吃了一驚,,自此方信“天下第一劍”并未虛言,這把鏽劍果然别有神異。

    風憐見天罰劍顯威,欣喜萬分,雖然動彈不得,也是大聲叫好。

     雲殊虎口進血,手握斷劍踉跄後退,梁蕭變一招“雙弧斬”,長劍居空劃了兩個半弧,分斬雲殊胸間面門。

    雲殊身子一躬,倒縱丈餘。

    花清淵急道:“雲殊接劍!”奮力擲過一把劍來,雲殊正欲伸手去接,不料梁蕭卻使一招“螺旋刺”,抖着劍花刺來,嗆啷一聲,已将來劍挑飛。

    這連環三劍,都是梁蕭從數術中淬煉而出,合以“諧之道”,威力絕大。

     “螺旋刺”原本取法螺旋線之理(按:幾何問題,希臘算家阿基米德和回回算家多有研究),天罰劍自小而大挽出數個劍花,一眨眼,已将雲殊套入其中,劍風森冷,在他臉上掠來掠去,逼得雲殊汗毛陡豎。

    梁蕭喝道:“還不認輸麼?”雲殊咬牙不語,并掌拍出,梁蕭使出“周圓劍”,劍脊圈轉,壓住雲殊雙腕,輕飄飄貼着他手臂,向他頸項削來。

    雲殊心中暗歎:“罷了。

    ”不知為何,此念一興,他心頭便似放下了一塊沉重無比的巨石,竟有種說不出的輕快,當下不躲不閃,瞧着鏽劍削來。

     梁蕭這招“周圓劍”并非殺着,否則劍鋒直落,雲殊早已雙腕齊斷,哪知劍意未絕,雲殊竟束手待死,一時頗感意外,是以長劍停在半空,不知該否削下。

    霎時間,身後銳風忽起,若有兵刃刺來。

    梁蕭趁機反手出劍,挑中那人劍身,那人倒退兩步,俏臉蒼白,但眸子秋水也似,清亮冰冷。

    不是别人,正是花慕容。

     雲殊見妻子出手,微一愣神,脫口道:“慕容,你做什麼?”花慕容凄然一笑,道:“做什麼?難道什麼也不做,瞧你就死麼?”雲殊搖頭道:“我與他約定在先,單打獨鬥,生死由命,你這般做豈非叫我食言而肥?再說這男人的事情,你女人家不要多管。

    ”花慕容咬了咬下唇,大聲道:“女人?女人就不是人嗎?女人就不知愛恨了嗎?不錯,什麼複國大計、江湖道義,我都不懂。

    我隻知道,我可以沒有丈夫,但女兒不能沒有父親!” 雲殊心頭一顫,忍不住側目望去,但見女兒被仆婦樓着,似乎剛剛哭過,小臉上還挂着淚珠,見他望來,便叫了一聲:“爹爹。

    ”雲殊心往下沉。

    那小女孩叫過雲殊,又望着花慕容道:“媽媽,抱抱。

    ”小嘴一撇,便似又要哭出來。

    花慕容一顆心如被鉛刀旋割,蓦地想起許多往事來。

     她自幼便沒父親,對那從未謀面的父親又愛又恨,雖然母親不讓衆人提及父親的名字,她卻極想知道,那個名動天下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子。

    那天她在蘇州郊外救下了雲殊,得知他是公羊羽的弟子,十分好奇,不時向他詢問父親的情形,相處日久,不知不覺竟将對父親的孺慕之情盡皆轉到了他的身上。

    她也知雲殊另有心愛之人,他對自己看似很好,實則看重的是天機宮的奇技異能、敵國之富,他心中隻有複國大計,并沒給兒女私情留下什麼餘地。

    即便如此,她仍舊花了好多功夫,讓母親答應婚事,可就在那時,他卻不告而别,去了南方。

     這一去之久,令她幾乎絕望。

    後來,雲殊失魂落魄地回來了,大病了一場。

    她看得出來,他身上某個地方已然死了,不但因為複國無望,更因為,他再也得不到那個真正喜歡的人。

    她什麼也沒說,一改嬌縱脾氣,溫柔地看顧着他。

    那天晚上,他終于忍不住,在她懷裡哭了起來,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懷裡的這個男子,外表猶如鋼鐵,内心卻脆弱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