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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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黃連,肚裡說不出來的苦呢! 鬥了四十多個回合,懶道人知道自己這樣的鬥下去,必定有敗無勝,俗語說得好,與其力敵,不如智取,究不如依着自己原有計劃,以求取勝,才是上算,懶道人主意既定,他也不再跟龍江釣叟纏鬥下去了,把天罡劍一轉接連使了“蘇秦背劍”、“倒打金鐘”兩下絕着,先把手中劍用力一旋,劍花繞處,圈出一道寒光來,在中三路閃了一閃,似乎要向龍江釣叟咽喉刺去,可是劍光剛才才繞了一半,卻把劍路一轉,易撇為割,痰取盛雲川的小腹,龍江釣叟被他一追,隻得略一騰挪,跳了開去,懶道人卻趁這個機會跳出圈外,一溜煙的向本陣逃了回去! 龍江釣叟估不到懶道人這一類在江湖成了名的人物,居然也會臨陣脫逃,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喝了一聲道: “勝負未分之下,何得逃走?打多幾個回合再去!” 把單龍扣一晃,直追下來。

     懶道人身法很快,頃刻之間,已經竄到自己陣門,向塞北四龍畜聲叫喊道: “這老頭兒十分利害,你們快一齊上!” 這是一句約定了的暗号,塞北四龍立即會意,獨角龍呼延慶由懷裡取出一面黑綢三角小旗來,向後一揮,頭道溝山寨的賊人,馬上像潮水般向左右排開,後面湧上一隊火槍手,這些火槍手兩個人管一杆火槍,槍膛已經灌滿火藥,一點引線,劈劈拍拍,乒乒乒乒,向前面掃射出去,好像幾十百道火龍,直射入屯勇隊伍裡。

     龍江釣叟雖然老謀深算,也不虞敵人有這一着,這種火藥灼熱的鐵砂子,活像雨點一般直飛過來,龍江釣叟就有天大本領,也不能夠抵禦。

     白華峰兄妹想不到賊人臨陣用起火槍來,連忙下令屯衆後退,賊人乘機一窩蜂也似的直追過來,屯勇方面被馬賊一陣排頭火槍轟擊,已經把陣勢攪亂,殺得七零八落,再吃賊人一沖,任你平日訓練有素,也不能夠保持隊形的完整了,紛紛退入白家屯裡,這一次交鋒的結果,白家屯的屯勇死傷了一百多人,真是意想不到的大挫折! 當白華峰兄妹帶領屯勇敗回的時候,頭道溝山寨賊人還想乘勝直追過來,殺入村内,将白家屯第二次毀滅,但大刀門炳等四屯屯主,及時趕上接應,門家屯屯主吩咐把自己所有火槍完全擡到第一線,發槍向賊黨轟擊,方才遏止了賊人如荼的攻勢。

     白華峰兄妹乘機退入木栅以内,可是賊黨還不放松,在屯子外面霸占了幾個土丘小崗,将火槍移到小丘崗頂上,瞄準了白家屯内的房屋,不住轟擊,這一下的威脅真大,因為那時候火槍的射程很遠,差不多可以打到二十丈以外,賊黨方面有一百五十多杆火槍,把草創的白家屯包圍住了,隻要一發覺屯内人影移動,便自轟的一響,火槍鐵砂子直射出來。

     這樣一來,白家屯自老弱婦孺完全龜縮在屋裡,不敢出來,屯勇也隻好守在木栅裡面,不能夠任意移動了。

     白華峰兄妹見了這個情形,十分焦灼,可是自己火力不如敵人,居于劣勢,還有甚麼話說,葛雷和石金郎幾小俠,卻忿忿不平,他們向龍江釣叟道: “師傅,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俠義門徒,豈可以給幾支打獵鳥槍困住,何不直沖出去,和賊人決一死戰,敗中求勝?!” 龍江釣叟喝止他們道: “你們不要亂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種火槍射出來的鐵砂子,十分利害,決不是我們血肉之軀可以抵禦,不過賊人決不能夠長久的圍困我們,隻要天色一黑,我們的機會便來了,知道沒有!” 葛雷二人聽了師傅這幾句話,恍然大悟,便不再鼓噪了,等候紅日西沉,天色一黑,有了夜色掩護,便可以向賊人展開奇襲的動作。

     閑話少說,屯勇和賊人相持了一陣,一輪虹日漸漸沉寂到西山背後去了,斜晖夕照,暮岚四會,四野視線迷糊起來,賊人的火槍也漸漸停止下來,雙方成了一片沉默狀态。

     白華峰冒險爬到屋頂上,手搭涼篷,用盡眼力向前面望去,隻見頭道溝山嶺的賊人,依着發射火槍的小丘,挖掘了不少臨時防禦工事,所謂防禦工事,就是一道道的淺壕。

     白華峰不禁皺起眉頭,這分明是賊人打算長久圍困本屯的打算,這些淺壕有兩個用途,一個用途是貯藏糧食和火,可以長久支持圍困行動,另外一個用途就是到了晚上,賊黨可以跳入淺壕裡面,借壕隐身,這樣一來,自己就向賊人展開夜襲,也是勢有不可能呢! 白華峰看了一陣,便由屋頂上爬了下來,把一切向龍江釣叟說了,特别以賊人挖掘淺壕,長久圍困本村為慮。

     龍江釣叟卻是胸有成竹,不住點頭微笑,似乎沒有把這些陣仗放在心上。

     白華峰看見他從容自若的樣子,知道他必定有把握,隻好把心頭上一塊大石,暫時放了下來不提。

     到了晚上,一鈎新月破雲現出,由東山後直升上來,關東草原上的夜風呼呼洪洪吹着,草木引起一陣簌簌亂響。

     龍江釣叟擡頭看一看夜色,知道時候已經來了,便吩咐虞家姊妹葛雷石金郎四個男女小俠過來,向他們道: “現在夜幕陣降了,天色一黑,火槍便沒有用處,你們四個人各自帶一百名屯勇出去,總共是四百人,分編做四個敢死隊,毀滅賊人的火槍崗位,你們敢出去嗎?” 葛雷笑道: “偷營夜襲正是我們的拿手好戲,哪裡有不敢的道理,我們任憑你老人家指揮便是!” 龍江釣叟說道: “你們四個各自帶一百人出去,葛雷負責攻北面的賊人火槍位,石金郎負責攻南面,虞秀瓊負責攻東面,虞秀雯負責攻西方,總而言之,每人負責一個方向,并不是志在殺傷賊人,完全是旨在毀滅賊人的火槍,現在賊人挖掘了許多淺壕,用來晚上藏身,你們攻擊重點集中在那些淺壕方面,最要匍匐前進,因為賊人的火槍隻能射遠,不能攻近,隻可以打平地上站立的人,對于扒伏行進的人,很難傷害,明白這個道理,便不難破賊人的火槍了!” 葛雷等四人唯唯諾諾的點頭,龍江釣叟又叮囑了他們一陣,四個男女英雄各自帶領屯勇出發。

     先說葛雷這一方面帶了一百多名屯勇,個個穿着玄色衣服,黑綢包頭,每人佩了一柄單刀,袖藏暗器,魚貫來到木栅以外,剛才出了白家屯,小俠葛雷一聲号令,這百多人完全扒伏在地,分成五個縱隊,直向前面爬去。

     葛雷認定了三座土丘,決定賊人的火槍崗位就在那兒,自己帶了雙龍如意扣,帶了一隊敢死屯勇,蛇行鶴伏,疾爬過去,這些土丘距離屯子不過兩三箭地左右,頃刻之間便自到達。

     葛雷在扒進時,覺得這些土丘靜悄悄的,并不見有半個人影,心中不禁狐疑,以為賊人故意用空城計,以虛作實,引誘自己入伏,不過事到臨頭,也隻好憑自己一身本領與他周旋了。

     哪知道他一到了土崗下,不禁咄咄呼怪,原來這些土崗和淺壕,都是空空如也,日間看守的賊人,一個不見,不知哪裡去了! 葛雷吃了一驚,他還恐怕自己看不清楚,立即跳上崗頂,這些土丘都是結構簡單,一平如砥,沒有甚麼可以供隐身和埋伏的地方,三座土丘也是一樣,淺壕亦是如此,日間賊人已經撤退,葛雷以為賊人因為這幾個土丘大過貼近屯子了,索性放棄不守,便把目标移到别一列土丘。

     哪知道當他到達的時候,發覺這幾個小山崗也跟先前的一樣,完全不見賊人,賊人也不知哪裡去了,小俠葛雷咄咄呼怪,他吩咐手下的屯勇,把附近這一幅地完全搜遍了,結果也是一樣,完全不見賊人。

     小俠因為自己人力有限,不敢過于深入,隻好返回屯子裡面,向龍江釣叟據實報告。

     邊一邊石金郎、虞秀瓊、虞秀雯三人也帶了偵察結果回來,東西南三面的火槍崗位,完全克服,不見一個敵人。

     龍江釣叟雖然是個老江湖,也為之大惑不解,因為賊人辛辛苦苦的霸占了許多土丘山崗,并且還興工動土,挖掘了許多淺壕,準備長期圍困白家屯子,哪知一到晚上,賊人便完全放棄不要,不留一兵一卒,這究竟弄些甚麼把戲呢? 龍江釣叟隻得暫時留少數人馬據守這些土丘崗子,哪知道天才一亮,這個問題立即有了回答。

     天剛破曉時候,賊人突然一聲胡哨,由地平線出現,紛紛沖殺過來,據守土崗的屯勇,正要奮起迎戰,忽然一連串的爆炸聲音,起自腳下,原來賊人不知哪個時候,在土崗頂和淺壕之中,埋了不少火藥,火藥的埋藏法十分巧妙,用幾丈長的竹竿挖空中心,塞滿火藥,用浮泥遮蓋着,隻在山崗腳或者淺壕附近留下少數竹竿口,卻用樹遮蔽,賊黨進攻時候,他派出一部分人佯攻山崗正面,呐喊射箭,一部分人卻點火燒起竹竿來,那些火藥一着了火,立像火蛇邊似蜿蜒開去轟的一聲,整支竹竿爆炸,火焰由泥裡噴出來,宛似千百地雷,東南西北五十多座山崗,六十多條淺壕,都是這樣,屯勇走避不及,死傷無數,隻有少數見機及早逃跑,方才免了火藥焚身之危,這一連串震動山嶽的爆炸,白家屯的屯勇死傷了一百五十多名,隻有不到一百人逃回屯裡,這還算龍江釣叟機警,鬼使神推,沒有把全部屯勇集中在這些土崗上,不然的話,死傷真個不止這一百幾十人的數目哩! 長白三彪看見自己中了賊人詭計,不禁氣得三屍暴跳,五内生姻,可以另外一件麻煩的事,按踵來到。

     原來賊人用竹竿埋藏火藥的計策,殲滅了土崗全部屯勇之後,大隊賊人一窩蜂的攻上來,重新霸占了這些淺壕和土崗,把火槍移到這些崗位上,照準村内發槍轟擊,這一次賊人像增加了火藥的補給,火力比起昨天猛烈得多,乒乒乓乓,劈劈拍拍,刹那之間,硝煙彈雨籠罩了整個白家屯子,鐵砂橫飛,火蛇亂舞,噓噓啦啦之聲,彙成一片洪籁,把屯勇們打得擡不起頭來,就龍江釣叟長白三彪虞家雙鳳葛雷石金郎,以及白華峰兄妹各家屯主等,也局縮屋子裡面,不敢出頭,好在賊人除了轟發火槍之外,并沒有采取任何攻勢行動。

     白家屯足足挨了大半天的轟擊,直到黃昏傍晚時候,賊人火槍方才靜止下來,各人才敢走出屋外,這一次賊黨用火槍向白家屯瘋狂轟擊,白家屯的屯勇和婦孺被鐵砂子流彈打傷的總共有八十多人,個個痛苦呻吟,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全村的房屋七成以上,被火槍損毀了門窗和屋頂,有些靠近屯子邊沿的房裡,還打得七穿八洞,彈孔累累。

     葛雷忽然向龍江釣叟叫道: “師傅,我們單是這樣的縮在屯子裡,等候敵人挨打,我真個受不住了!今天晚上我們無論如何也沖出去,跟賊人決一死戰!”各人哄然相應。

     龍江釣叟兩道長眉向上一豎,正色說道: “徒兒,你莫忘記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件事了,賊人據守着土崗和淺壕,向本村構成了一道包圍火網,我們,如果憑着一時之氣沖殺出去,豈不是等于飛蛾撲火,自己找死路嗎?” 各人一想也是,賊人昨天晚上撤退,不外是故意布置陷阱,把火藥埋在山丘淺壕内,引誘自己上當罷了,就算自己趁着夜色掩護,沖殺出去,縱使争奪這些土崗得手,也不知道要損失多少人命,今天一日裡面,已經損折了二百多人,如果再死傷多幾百人,門家屯等屯子外來助戰的屯勇,就要意志動搖,說不定知難而退了,大家不禁沉默起來。

     紫面彪闵同仕俊道: “盛老前輩,難道我們今天就這樣的任由賊人幾杆火槍肆虐,一絲一毫也沒有辦法?” 龍江釣叟想了一陣,方才答道: “我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