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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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家屯子的建築,跟關外的屯子一模一樣,屯主住在正中間一間大莊院裡,莊院後面是一片打麥場,這打麥場除了每年兩次收獲季節,拿來曬晾高梁大豆之外,閑時便拿來作練武場了,打麥場的東西搭了幾座蘆棚,蘆棚裡放着練功的沙包木樁,弓箭靶子,以及插着一十八般武器的兵器架,棚邊有四個雄赳赳的屯勇在那邊站立着,大刀門炳臉上陪笑,向虞家姊妹躬身道: “敝莊設備十分簡陋,連像樣的演武場也沒有一個,就把這片打麥地做了把武場子,不過這裡地方也還寬闊,二位女英雄在這裡大可以表演身手,給我們開開眼界呢?” 虞秀雯由鼻孔裡哼了一聲道: “我們跟師傅還不到三年,隻練了一點兒膚淺本領,哪有什麼身手可以表演,貴屯子把我們當作蓋世無雙的女英雄,那也大過言重了!” 大刀門炳聽了這幾句含有骨頭的話,不禁面上一紅,狗子門緻章卻是陪着假小心,喝令左右屯丁道: “你們這些全是飯桶,沒有半點招待客人的禮節,拿條凳來,給兩位女英雄落坐,拿茶水來,給人家解解渴,知道沒有?” 虞秀瓊回頭笑說道: “少屯主也不用張羅了,貴屯款待客人,已經禮儀周到,閑話少說,我們就動手吧!可不知要怎樣動手呢?” 門緻章唯恐傷了這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搶先說道: “爹爹,我們跟這兩位虞小姐過去沒有粱子,這次比武不過全是以武會友的性質,切磋一下罷了,我以為……” 大刀門炳已經把面一沉,喝道: “不要胡說!趕快退下,我有主意!” 門緻章一向畏懼嚴父,被他這樣的一叱喝,馬上唯唯諾諾,退向一旁去了。

     大刀門炳叱退了兒子,方才回過頭來,向虞家姊妹佯笑道: “老夫忘記跟二位說幾句話,我們跟姑娘一向無仇無怨,對龍江釣叟盛老前輩,更加素仰大名,剛才說比武這句話,不過是玩着的,難道真要決生死雌雄嗎?老夫想出一個折衷辦法,敝屯裡面有一批木制的刀劍,是兵器的模型,隻能夠比着玩,決不能夠傷人,不如我們就用這些木刀木劍做家夥點到為止,彼此不會傷損,不會失和氣,二位姑娘以為如何呢?” 虞秀瓊不假思索的答道: “止戈為武,愚姊妹今日登門并不是為比武而來,不過老屯主聲明要領教,愚姊妹隻好奉陪!現在貴屯主既然如此說,我姊妹也唯有從命罷了!” 大刀門炳十分高興,他吩咐屯勇拿木制刀劍出來,屯勇答應一聲,跑入蘆棚後面,須臾之間,拿了兩把木刀,兩支竹劍出來,擺在把式場上,虞家姊妹走過來拾了兩把竹劍,端在手裡抖了幾抖,虞秀瓊道: “這支竹劍還合用,哪一位過來賜教!” 狗子門緻章聽見虞家姊妹說哪一個過來賜教,馬上飛步過來,向大刀門炳道: “爹爹,孩兒要跟這兩位女英雄讨教一下!” 大刀門炳明明知道自己兒子本領有限,虞家雙鳳是龍江釣叟的門徒,俗語說得好,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她們如果沒有相當武藝,決不敢代表龍江釣叟到門家屯來,向自己進說詞下書信,照她兩個的本領看來自己兒子哪裡是她的對手呢? 不過門緻章一團高興,要跟虞家姊妹交手,自己哪裡能夠阻攔,隻好點頭說道: “哦!你要跟這兩位姑娘動武,人家是龍江釣叟的高足門徒,你這一點微末之技,哪裡能夠和人家比拼,不過大家用木制刀劍比較,也傷不到别處去,你隻管上前便了!” 大刀門炳這幾句話已經警惕兒子,對方雖然是年青少女,本領決不尋常,不要妄自上前,徒取敗辱,可是這時候的門緻章已經被二女的秀色迷了心竅,哪裡聽得懂自己爹爹弦外的話?他答了一句話: “爹爹,這類比武決不傷人敗了也不打緊,等我先上!” 門緻章說着一彎腰,由地上拾起木刀來,向前一竄,面朝二女笑道: “二位姑娘,哪個過來賜教?” 虞秀雯看那門緻章擺出一副好色之徒的嘴臉,不禁心中有氣,就要上前懲戒他,虞秀瓊知道自己妹子性情剛烈,恐怕一時錯手,傷了對方,雖然不怕什麼,也擾亂了龍江釣叟的原有的計劃,她便搶先一步,把竹劍晃一晃,說道: “少屯主我們對拆幾個回合!” 門緻章越發以為美人有意對自己垂青,不禁心花怒放,笑道: “虞小姐肯賜教!再好沒有,門某先有僭了!” 他口中說着話,手底下并不閑,把手中木刀一晃,用了個“順手推舟”的招數,舉手一刀,向虞秀瓊左肩砍去,秀瓊雖然沒有存心傷他,也決意給他吃點苦頭,看見木刀砍來,把手中竹劍向上招,這是“烘靈托日”的絕着,隻聽吧的一聲大響,虞秀瓊的竹劍格在木刀身上,門緻章的虎口疼得幾乎爆裂開來,木刀也險些兒脫手飛出去,狗子這一吃驚,非同小可! 他正要抽刀換招,虞秀瓊的竹劍已經用個“玉女投梭”,一吞一紮,刺在他右臂曲池穴上,女俠總算存心忠厚,沒有用十足氣力,門緻章立即覺得右臂一麻,蔔托一聲,木刀掉下地來,身子也踉踉跄跄的,倒退出七八步,狗子不禁耳紅面赤,旁邊站的屯勇看在眼裡,不禁一陣讪笑! 大刀門炳明明知道兒子不是人家對手,卻想不到自己兒子這樣膿包,一個照面,便自撒手丢刀,敗在人家竹劍之下,氣得吹胡瞪眼,說不出半句話來,銀槍姜仕雄叫了一聲:“真好本領,龍江釣叟教出來的徒弟,真是名不虛傳,讓我姜某人也來領教!” 說着就要上前,小諸葛葉廣梁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說道: “姜兄且慢,你知道比武規矩嗎?” 姜仕雄愕然道: “什麼規矩?現在不是一個對一個嗎?” 葉廣梁笑着說道: “姜屯主,你忘記了,你的大号叫銀搶姜仕雄,不用說也是善用大槍,這裡隻有木刀竹劍,沒有木槍的哩!” 姜仕雄笑說道: “我以為是什麼事,這不打緊,雖然沒有木槍,我可以把槍頭用布包紮了,邊樣一來,便不會刺傷人,同時拿桶石灰來,等我把槍布蘸了石灰,如果刺中的話,敵人身上必定留下石灰痕,這不是可以判定輸赢嗎?有什麼妨礙呢?” 大刀門炳聽見姜仕雄這樣說,不禁連連點頭,他還有一個取巧的心理,姜仕雄用的是真槍,所差别的,不過是用布包紮了槍頭而已,他用鑲鐵白銅打造的爛銀槍來對付虞秀瓊的竹劍,無論如何,總是占着便宜,大刀門炳便向姜仕雄道: “老弟要出陣嗎?很好,不過這兩個妮子的功夫也不俗呢!” 他吩咐屯勇擡一根大槍過來,用一幅紅綢子,層層的把槍頭包裹好了,又叫人取一桶石灰來,由姜仕雄接枯在手,探入石灰桶裡,将紅綢蘸滿了生石灰末,一切停妥,方才開始比武,姜仕雄挺槍叫道:“虞姑娘,來來來,賜教賜教!” 虞秀瓊正要上前,虞秀雯忽然說道: “姊姊,你已經勝過一陣,把這一陣交給我吧!” 虞秀瓊知道自己妹子武功,以前比較自己略遜一籌,可是自從經過龍江釣叟指點之後,突飛猛進,不論兵刃拳腳,都和自己并駕齊驅了! 她便颔首說道: “二妹要上前嗎?得要留神,他的大槍是真家夥呢!” 虞秀雯答了放心兩字,仗劍上前,隻見她的步伐,疾如猿猴,距離姜仕雄七八步左右,便自站定,亮開劍訣,設了一個請字,姜仕雄答了聲有僭,雙臂用力,“烏龍攪海”,把大槍抖了一抖,紅綢子包裡着的椅頭,顫起二尺多的圓輪來,“金龍吐舌”,刷的一槍,向虞秀雯胸口華盞穴刺到! 虞秀雯看見大槍刺來,并不跟他硬接硬架,一個“七星拗步”,急如旋風嬌軀已經到了姜仕雄的身右,反手一劍,“金針引線”,竹劍朋姜仕雄右肩刺去,銀槍姜仕雄看見虞秀雯應招迅疾,心裡暗吃一驚,立即一個回身轉步,使了個“怪蟒翻身”的身法,橫槍杆向上一抗,要把女俠手中竹劍崩飛,虞秀雯向左一跳,連人帶劍閃到姜仕雄的身後去了,姜仕雄展開“五郎八卦槍”絕技,刷刷刷,一連遞了三招,“潛龍穿塔”“蒼虬入海”“金鷹撲隼”,刺腰挂腳,兼取兩肋,疾如飒風,一杆大槍使得十分靈活。

     虞秀雯卻是不慌不忙,先用“蜉蝣戲水”,扭身一晃,閃開了第一招,接着纖足一頓,“鯉跳龍門”,飒的起在半空,打從姜仕雄的頭頂飛過,驚鴻掠雁一般,落在姜仕雄的身後,姜仕雄第三招才剛擻出來,敵人已經淩空縱起,他暗地裡叫聲不好,要用“盤打”招數,哪知道虞秀雯已經比他占先一着,身子向下落時,手中竹劍閃電一般伸出來,“金雞啄米”,朝姜仕雄後腦一點,這下姜仕雄吃的苦頭大了,當前眼前一黑,頭腦一陣昏暈,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沒有倒在地上,好在他手中槍還未撒手,用力向地上一撐,全靠這樣,方才不緻現醜當場。

     虞秀雯抱着竹劍向後一跳,笑道:“姜屯主,承讓承讓,小女子承讓了!” 姜仕雄和虞秀雯動手,總共走了五個照面,方才落敗,比較狗子門緻章還好一點,可是這樣一來,大刀門炳也是氣憤難當,他向左右喝道: “取我的大刀來,讓老夫跟這小妮子較量一下!” 他忘記先前說的話了!門炳剛才說彼此沒有冤仇,不必真刀真槍動武,隻用竹劍木刀代替兵刃,現在他叫取大刀來,不是自食前言嗎?幾個屯勇轟諾一聲,正要去取大刀,冷不防蘆棚頂上,現出一個人影來,面向場中一陣哈哈洪笑! 這一下突如其來,大刀門炳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虞家姊妹卻在意料之中,她兩個立即回轉身來,叫道: “師傅!你老人家來得正好,這個老匹夫冥頑不靈,他不聽從你老人家的教訓,一意要跟白家屯為難呢!” 蘆棚上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威震關東,鼎鼎大名的龍江釣叟,他聽見虞家雙鳳這樣一叫,立即朗聲喝道: “很好!他們既然執迷不悟,讓你嘗試老夫利害!” 話剛說完,龍江釣叟兩隻闊大袍袖向左右一揮,飒飒兩聲,疾如脫弦之箭,由棚頂一個飛身跳了下來,直向大刀門炳這一行人迎面撲到! 本來這座蘆棚雖然不高,隻有一丈高下,可是距離大刀門炳一行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