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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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額腫面青,就是頭破血流,而且發瓦片的人絕對不像一個人,衛士之中,哪一個舉箭去射羅君玉,瓦片必定飛來,打中手腕膀,這樣一來,個個心驚膽戰,誰也不敢追逐刺客了!隻好看着刺客逃去。

     再說羅君玉和石金郎兩個,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一溜煙跑出将軍府外,他們正要騰身向牆頭上竄的時候,忽然看見眼前黑影一晃,飒飒兩發,跳落一個人來。

     羅君玉定睛看時,這人正是龍江将軍府的侍衛首長八臂人熊,手裡執着緬刀,他剛才是被柳兆熊引出去的,這時候不知怎樣折了回來,衣冠不整,情形十分狼狽! 他一見了羅君玉和石金郎二人的面,倏地一聲狂吼,手舉緬刀,正要直撲過來,羅君玉吃了一驚,就要揮起三星銅钺,上前應戰,說時遲,那時快!刺斜裡呼的一響,一股無形勁氣襲來,竟把八臂人熊身軀抛起三尺多高,摔出七八尺遠,砰砰兩聲,險些兒沒有摔倒在地上! 八臂人熊一個翻身跳起來,隻聽見暗裡一個口音冷笑道:“不知道死活的瘦猴子,剛才你在牆外吃足苦頭,還嫌不夠,要在這裡逞兇殺人嗎?快滾回去,還可以多做幾天侍衛長,飲酒吃肉,不然的話,我現在就可要取你的性命了!” 八臂人熊聽了這幾句話,吓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阻截羅石二人了,飛也似的,直向将軍府衙跑了回去! 羅君玉看見八臂人熊被隐形怪客趕走,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招呼石金郎跳上牆頭,跳出府牆外面,跑不到兩條街,柳兆熊已經過來,叫道:“三弟可出來了,遇着隐形怪客沒有?” 羅君玉看見柳兆熊已經出險,不禁大喜答道:“我遇着隐形怪客了,這怪客口音仿佛個老頭子,兇悍絕倫的八臂人熊,被他戲弄了一個不亦樂乎,二哥又怎樣脫險呢?” 柳兆熊呼了一口氣,方才說了經過,原來金面彪柳兆熊依着羅君玉的計劃,用調虎離山的手法,把八臂人熊由裡面引了出來,他展開輕功向前直跑,可是八臂人熊的輕功造詣,卻遠在金面彪柳兆熊之上,不到十幾下起落功夫,已經銜尾直追上來,喝了一聲:“狗賊别走,大戰三百回合方才回去!” 刀光一閃,緬刀拉得筆直,用個“長河刺蛟”招式,兜背心直紮過來,柳兆熊聽見背後刀風響,知道八臂人熊撲上來了,他馬上用了個“霸王卸甲”的身法,全身向下一矮,判官雙筆向上一輪八臂人熊足胫,這下有個名堂,叫做“落地梅花”,是判官筆裡面很利害的絕技,八臂人熊向上跳,也用個“燕子穿簾”的身法,打算向柳兆熊頭頂上一掠過去,落在他的面前,回刀猛撇,那知道他才一跳起,不知怎的,突然砰的一聲,身子像被千斤鐵錘撞了一下,直飛出去,吧一聲摔出兩丈之外,跌了個屁股朝天,柳兆熊反而吓了一大跳! 原來柳兆熊的判官雙筆,并沒有把八臂人熊摔着,八臂人熊卻無端端的跌了出去,這不是奇之又奇的一件事嗎? 八臂人熊跌這一交,真是個莫名其土地堂,他在地上一十翻身,用個“鯉魚跳龍門”身法,剛要跳起身來,又是合了一句俗語,說時遲,那時快,猛覺左膝蓋下一麻,仿佛中了甚麼東西,左腿一軟,又自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柳兆熊見他無故跌倒,心裡覺得十分納罕,正要把判官筆一輪撲了過去,八臂人熊在地上一滾身,用地堂功向橫裡直滾開去,柳兆熊正要追趕,忽聽見耳邊一個口音喝道:“朋友,得些好意便回手,你的本領哪裡是八臂人熊的對手,還是跑吧!” 柳兆熊猛然醒悟過來,他立即展開輕身飛行術,向前面直逃出去,八臂人熊在牆外吃了一個大虧,折回将軍府裡,哪知道兜截羅君玉石金郎兩人的時候,又被隐形怪客戲弄一次。

     以上就是柳兆熊脫險突圍的經過,柳兆熊事後說了出來,羅君玉嗟訝不巳! 擾攘了半個晚上,金面彪柳兆熊和玉面彪羅君玉兩個,總算把石金郎救了,返到客店裡面,柳羅二人便把一切經過向闵仕俊說了,闵仕俊聽見他們倆今晚脫險,全靠一個隐形怪客,不禁愕然,小俠葛雷在旁邊聽了接口笑說道:“各位不用多疑,今天晚上柳羅二兄所遇見的,一定是我師父龍江釣叟了!” 虞家姊妹一聽了葛雷這幾句話,不禁恍然大悟過來,她想自己三年以前,為了救援老父,在長城古北口外邊遇伏,遭遇大批馬賊圍困,全靠一個隐形的老頭子,給自己飛石解圍,事後才知道老頭子,就是名震關東的龍江釣叟,今天晚上長白雙彪所遇見的,也是龍江釣叟,這可算是無獨有偶! 石金郎聽到龍江釣叟已經到了齊齊哈爾,不禁喜悅道:“原來盛老前輩已經到來,以他老人家的本領,收拾一個八臂人熊,真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們可以把盛老前輩請來,一切事情便可以順利解決了!” 葛雷聽見石金郎說出這樣天真稚氣的話來,不禁哈哈大笑,他笑過了一陣,正色說道:“小兄弟,天下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比如虞家姊妹,她的仇人是塞北六龍,以我師父本領而論,何難到呼倫貝爾去,割了六龍的首級回來呢?可是我師父也讓虞家姊妹自己去手刃父仇,你的仇人也是一樣,自己的仇自己去報,決不能夠假手别人,知道沒有?” 石金郎方才明白葛雷的意思,點頭說道:“不錯,葛師兄說得對,自己的仇應該自己去報,不過我的本領不及八臂人熊,他現在又做了将軍府侍衛長,有權有勢,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那裡鬥得過他,我看還是……” 他剛才說到這裡,窗外飒的一響,一物破窗打了進來,落在中間白木桌上,衆俠出其不意,當堂吓一大跳! 紫面彪闵仕俊以為八臂人熊跟蹤到來,不禁大吃一驚,他趕忙呼了一口,吹熄了桌的油燈,虞秀瓊虞秀雯兩姊妹,各自把身一晃,穿出窗外,那知道她們一竄出去的時候,那個抛擲東西進來的俠客,就在這一刹那之間,去得沒影無蹤。

    虞家雙鳳正要追蹤下去,隻聽葛雷在這裡叫道:“兩位師姊快來,不用追蹤,快來看信!” 虞家雙鳳聽見一個信字,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折回,她們兩個返到房間裡,燈光明後,隻見長白三彪三個人共看一張紙條,這紙條就是剛才破窗打進來的,是一塊拳大的石子,包着一張白紙,白紙上歪歪斜斜的,寫了幾行草字,這些草字自己見過一次,分明是龍江釣叟的筆迹,自己在父親前見過一回。

     内文寫的就是: 八臂人熊本為江湖大盜,混入将軍府當侍衛首長,在壽山将軍言,無異養虎為患,必有反噬之日,就老百姓而言,無異多一巨害,是故急圖之實不容緩,以你數人之力,除一八臂人熊,亦易事耳,見機而行,是為上計,匆匆草此,不贅。

     下面沒有其名,隻有一個釣魚的老頭子,各人心中明白,留這紙柬的不是别人,一定是龍江釣叟了。

     座中這一班人,個個自問本領不弱,居然被龍江釣叟掩到窗前,也不知道,等到抛了石頭,追蹤出去,不見半個人影,真稱得起來去如電這四個字,無怪俗語有說,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呢! 不過這樣一來,大家總算有了一個主意思,實行放膽收拾八臂人熊了,衆俠商量對付八臂人熊的妙計。

     葛雷說道:“以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收拾一個八臂人熊毛泰,并不困難,在他有一個将軍府做靠山後台,所以我們第一個步驟,先要把八臂人熊侍衛長這個職務弄掉,即使不能夠把它弄掉,也要壽山将軍對他完全失去信心,這樣一來,便可以從容下手除他了!” 各人點頭說是,闵仕俊足智多謀,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說:“八臂人熊取得将軍信任,完全是假盜将軍印而起的,我們何不索性給他來一次真盜将軍印,并且揭穿八臂人熊出身來曆,使壽山将軍革除了他的侍衛長,失去靠山,方才收拾他呢!” 各人拍手叫道:“好計好計,就照這樣的行事吧!” 闵仕俊立即派虞家姊妹和葛雷出去,實地踏勘将軍府的形勢,準備到了晚上方才動手不提。

     再說八臂人熊在将軍府裡,吃了隐形怪客兩次大虧之後,知道自己舊日在江湖上惹下的仇人,已經找上門了,他雖然不知道石金郎是石雄遠镖頭兒子,但明白他不是尋常仇人必殺自己而甘心的。

     第二天早上,壽山将軍把八臂人熊喚了進來,厲聲問道:“皮勇,昨天晚上,是不是有賊人入将軍衙門來搗亂,殺傷了本府好些侍衛呢!” 八臂人熊知道不能隐瞞,隻好戰戰兢兢說道:“是是,昨天晚上混入幾個賊人,要想偷盜将軍的關防信印,結果被卑職打跑了,可惜這些賊人人數有好幾名,卑職一個人關顧不來,未能将入衙之賊一一擒住,尚乞将軍恕罪!” 壽山将軍由鼻孔哼了一聲,便向八臂人熊問道:“皮勇,昨天晚上賊人是甚麼來路的?你可知明白嗎?” 這句話幾乎把八臂人熊僵住,因為毛泰決不能在将軍面前說自己前身是大盜,舊日仇衆找上門來,隻好說道:“依照卑職意見,昨天晚上那幾個夜行人,決非尋常寇盜,他們其中有兩個人說的是滿洲腔,或者是吉林将軍那裡派下來的人也未可定呢?” 壽山将軍聽了這句話,當堂把面一沉,不作聲音,默然無語。

     原來黑龍江将軍壽山,和吉林将軍善祿,雖是同僚,實在是面和心不和,積不相能,勢同冰炭,因為壽山将軍的靠山是成親王,善祿将軍靠山是玉禦史,玉禦史曾經在皇上面前,參奏過壽山将軍一本,說他貪髒枉法,好在壽山将軍後台雄厚,撐腰得硬,地位沒有動搖,始終沒有被他攀倒下來,可是他對于玉禦史已經恨入骨髓,連帶對善祿将軍也起了猜疑。

     他以為今次玉禦史參奏自己的材料,完全是善祿将軍供給的,所以他對于善祿将軍也懷抱着一顆仇視的心理,這樣一來,善祿将軍也看出來,兩個便變成口和心不和,大家名目上是同僚,實際上是各找各的錯處,互相傾軋。

     八臂人熊追随了壽山将軍幾個月,多少知道官場裡的事情,所以把奸細推在吉林将軍的身上。

     壽山将軍沉吟良久,方才說道:“關東三省本來是藏龍卧虎的地方,不少能人,吉林将軍既然與本官積不相能,難保不曾收羅幾個能人異士,準備和本官作對,以後你要小心才好!” 八臂人熊看見将軍被自己騙過,心中暗喜,他口頭上唯唯諾諾,向壽山将軍敷衍了幾句,方才退去。

     這天晚上,八臂人熊恐怕仇人卷土重來,特别吩咐府中衛士,小心留神,自己也索性拼着不睡,終宵巡邏警戒,到了二更左右,八臂人熊剛才巡到後花園裡,後花園的月洞門口,站着兩名侍衛,正在那裡荷槍守望,八臂人熊看見那兩名衛士挺胸突肚站在那裡,沒有偷懶,略為放心。

     他信步走到月洞門前,隻見那兩個衛士雖然挺立在地,卻是神氣呆闆,舉止裝木,他定睛細心看時,原來這兩個衛士不知哪個時候,被人點了啞穴,八臂人熊不由吓一大跳! 他正要走過去解他穴道,冷不防背後呼的一聲,一股金風破空襲到。

     八臂人熊也是個久曆大敵的人物了,正所謂眼看四面,耳聽八方,他聽見背後風聲響,馬上把身一矮,“蜉遊戲水”,向刺斜裡一竄,還算他閃得快,一柄吳鈎劍挾着勁風,抹着他的頭面過去,八臂人熊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回頭看時,見襲擊自己的,竟是一個體态昂藏的偉丈夫,手上握着一柄青光閃閃的鈎劍,這來人不用說就是長白三彪裡面的紫面彪闵仕俊了,他把衛士點了啞穴,八臂人熊立即趕來,兩下展開了遭遇戰! 八臂人熊看見紫面彪暗襲自己,真個怒不可遏,把手中緬刀一拉,抖得筆也似直,“猿猴進果”,手起一刀,猛向闵仕俊分心紮去。

     闵仕俊知道對方緬刀十分鋒利,自己的吳鈎劍雖是百煉純鋼,也不敢和他硬拼硬撞,立即把身一塌,“風搖柳浪”連人帶劍反閃回來,吳鈎劍的青鋒,形如蛇信,猛向八臂人熊的腦戶穴紮去。

     原來吳鈎劍這種兵器,是古時的兵刃,和普通寶劍不大相同,普通劍長三尺八寸,吳鈎劍卻是四尺二寸長,單這一來,已經占了上風,何況它的劍頭上面,還有一個尖釣,必要時可以當作鈎連槍用,鎖奪别人的兵刃呢?使吳鈎劍的,一向是不會多,地方狹隘,是不相宜。

     所以很多人三尺八的長劍也不使用,而使二尺六的短劍,何況吳鈞劍尖尖有一個鈎,這也是有利有不利,對鎖奪兵器是好了,不過時時會鈎子搭住了東西,收不轉來,也是一個弊處,所以學使吳鈎劍,除了劍法之外,還要學那用鈎藏鈎之法。

     紫面彪闵仕俊的吳鈎劍法,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境地,他和八臂人熊兩個,正是棋逢敵手,将遇良材,闵仕俊一遞劍,八臂人熊也把身軀一塌一旋,讓過劍鋒,緬刀倏的一翻,直戳劍背。

     闵仕俊急把吳鈎劍往後一撤“風送江帆”,退出兩丈多遠,八臂人熊虎吼一聲,展開緬刀揮揮霍霍,和闵仕俊戰在一處。

     闵仕俊并不是有心跟八臂人熊動手,他這次在将軍府裡出現,不過是牽掣的性質,絆住八臂人熊,讓其他各人去偷盜将軍印罷了。

     作者一枝秃筆,不能夠同時描寫兩頭事,再說小俠葛雷,引着虞秀瓊虞秀雯姊妹,展開陸地飛行本領,直向将軍府衙門奔去。

     将軍府的戒備,雖然森嚴,可是在葛雷和虞家姊妹的眼裡看來,幾個酒囊飯桶式的兵勇,哪會放在心上,幾下閃展騰挪,兔起鹘落,便自越過衙牆,來到将軍府簽押房外。

     忽然看見燈光一閃,走過一個更夫來,手敲劄鑼,葛雷一見更夫,陡的想出一個主意來,飛身一晃,跳了下來,恰好落在那更夫的背後。

     小俠身似落葉,着地無聲,可是那更夫懵然不覺,兀自向前行走,葛雷伸出左手二指來,向那更夫腰背後麻痹穴一點,那更夫立即半身發麻,哎喲一聲,跌了落地。

     葛雷用腳把他踏住,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刀來,向那更夫咽喉一指,喝道:“老實問你一句,你究竟要想死,還是想活?” 那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