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怒血鄉愁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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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高遠透明的天空下,一隊隊宋兵正渡過淮河,進入僞齊國境。

     “翻江豹子”張榮站在帳外,突來的劇變使他尚未自驚愕中回神。

     “搞什麼鬼?”他憤憤的想道。

     淮西宣撫使劉光世被罷奪兵柄還不到半年,淮西諸軍就爆發了一連串内哄。

    劉光世手下本多招安巨盜,素無紀律,兩員大将王德、郦瓊又互不服氣,郦瓊在陰謀排擠了王德之後,竟暗中連絡大部分淮西将領,一舉叛降僞齊。

     張榮環顧營盤,發現不少部屬已悄悄跟随大隊人馬叛去,留下未走的部下也都明顯透出彷徨猶豫的神氣,沉默的望着統制側影,又迅快的閃躲統制投過來的目光。

     張榮心中除了痛憤之外,更添上了一層迷惘。

    “當年大戰‘縮頭湖’的好漢,怎地都變成了這副德性?” 六年多的閑散,似乎已将這群百煉精鋼般的漢子,化作一堆又懶又肥,成天隻會埋怨鬥嘴、婆婆媽媽的人渣。

     然而,張榮也隻能回返帳中,獨自坐着生悶氣,拿不出半點計較。

     正午時分,忽有親兵來報,說是營外有人求見,張榮随口便道:“叫他進來。

    ” 待來人站定于面前,張榮舉目在那英姿飒爽的臉上瞧了半天,雖覺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他是誰。

     那人眨了眨靈活的大眼睛,一面摘下頭上範陽氈笠,笑道:“四哥,不認得我了呀?” 張榮吃了一驚,猛跳起身,嚷嚷:“小師妹,你跑來這裡幹什麼?”雖明知她是敵國之人,但此時此刻驟然相逢,心上仍不禁泛起一股強烈的親切之感。

     夏夜星笑道:“我來接四哥過河嘛。

    ”卻又馬上一搖頭。

    “說着玩的,四哥,你莫當真。

    ” 張榮大歎口氣。

    “這時局,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 “别這麼垂頭喪氣。

    ”夏夜星擱下行囊,從裡面取出了一壺酒。

    “‘第一江山’,如何?” 張榮拍手大笑。

    “好酒!小師妹,不知你也是妙人一個!” 兩人相對坐下,輪流捧起酒壺,就嘴痛飲。

     張榮道:“好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

    ”說時感慨不已。

     夏夜星望了望帳外,似也有無限感觸。

    “昔年大戰‘縮頭湖’,梁山好漢之名至今仍教金人聞風喪膽……” 張榮立刻冷澀的笑了一聲。

    “若被金人看見他們現在這副模樣,不笑掉大牙牙怪。

    ” 紹興三年,劉光世和韓世忠互換防區,一幹梁山豪傑也跟随劉光世從淮東轉至淮西。

     劉光世一向怯戰,又隻倚重王德、郦瓊二将,張榮所部簡直毫無用武之地,以至一日懶甚一日,最後幾乎變成了一堆廢物。

     夏夜星搖搖頭道:“人這種東西,千萬安逸不得,金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金國自襲占中原之後,綱紀、士氣都随着腰腹間的贅肉一齊日漸松弛,女真貴族尤其腐敗,耽溺享樂,再不知兵戎為何事。

    女真族人口本來有限,經過十幾年征戰,丁壯人數銳減,雖強行簽發渤海、黨項等族人為兵,戰鬥力畢竟已大不如前。

     紹興四年,金兵先後大敗于仙人關與襄漢兩地,金帝吳乞買甚是惱怒,命令三太子訛裡朵、四太子兀朮以及撻懶三員頂尖大将,與僞齊軍隊聯合進犯兩淮,卻又在大儀鎮、承州被韓世忠、解元擊敗。

     金宋兩國軍力消長初顯轉機,宋帝趙構的膽子便也逐漸大了起來。

    楊麼之亂既平,更使得宋國再無心腹之患、後顧之憂,乃于紹興六年積極展開反擊,首先由韓世忠猛攻淮陽軍,卻未能成功;繼而嶽飛由襄漢出兵,直指京陝,雖然收複了一些失土,但京西兩路久經戰亂,早已殘破不堪,千裡莽莽,杳無居民,根本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