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怒血鄉愁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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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愁峰”上景物如昔,舊日練功居住之處,尚留存着師兄弟們的痕迹,一隻破布鞋、一個舊沙袋、一條斷了腳的長闆凳……在在都勾起了燕懷仙無盡的回憶。

     四月的風中已隐約透出炎夏氣味,但燕懷仙卻隻感到說不出的蕭索凄涼。

     一整個上午,燕懷仙徘徊峰頂上坳,止不住胸中波瀾起伏,感慨叢生,隻希望時光能永遠停留在從前,停留在那艱苦修練卻充滿了溫暖的日子裡。

     正中央師父葉帶刀居住的窯洞内供着三個神位,那顯然都是一直在太行山區與金兵抗争的梁興擺上去的。

    “老二、老六、老七都死了,當小哥一個神位一個神位往上添加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滋味?” 燕懷仙胸口窒悶,想哭又哭不出聲。

    七年多來,他這還是首次回到“鷹愁峰”,桑仲去世倏忽也已三年了,燕懷仙突然覺得自己蒼老了許多,蒼老得無法承受那物換星移、滄海桑田的悲涼。

     “五郎!” 恍若隔世的一聲叫喊,使他産生一種錯覺,時光“刷”地往後倒流,在心上激起一道煙霧似的波紋。

     煙霧中,隻見“神彈子”梁興和“潑虎”李寶并肩走來,兩人依舊精氣十足,呼吸出與“鷹愁峰”同樣恒久、同樣頑強,也同樣雄渾磅礡的氣息。

     “五郎,娶妻了吧?”李寶笑嘻嘻的說。

    師兄弟分别已六年多了,但燕懷仙瞧着他們兩人,卻彷佛隻是昨日。

    在離亂颠沛的歲月裡,早已消磨殆盡的穩定踏實之感,剎那間又漲滿了燕懷仙的胸腔。

     燕懷仙隻覺眼眶一濕,緊緊握住兩位師兄的胳膊,半晌方道:“兩位大嫂可好?” 早聽得梁、李二人都已成家,本遠望此番北來能夠見上一面。

     李寶笑道:“我那婆娘丢在老家哩,兒子都這麼大啦。

    ”說時,比了個手勢,得意洋洋,但一轉眼,卻又喪氣的撇了撇嘴。

    “隻是還打不出一把象樣的刀,真他奶奶的!” 梁興道:“五郎,你今年三十了吧,還不成家,待怎地?” 李寶笑道:“他還在等哩。

    有朝一日,人家率領匈奴兵歸降大宋,也未可知嘛。

    ” 燕懷仙心頭一陣抽痛,不由歎了口氣。

     梁興隻當他不忘舊情,立刻重哼一聲,又不好多說什麼,轉身推開正中木門,走了進去,向三個師弟的神位拜了幾拜,邊道:“一個霍明、一個耶律馬五,我今生今世不殺這兩個狗頭,誓不為人!衆兄弟英魂不遠,九泉之下好好瞑目去吧。

    ” 李寶低聲道:“小哥每次回來都要如此祝禱一番,隻是以太行義軍現在的實力,恐怕還真難殺掉那兩個狗頭。

    ” 大宋朝廷雖在四年前就已罷廢兩河忠義巡社,但兩坷忠義之士仍在梁興、趙雲等人的率領之下,繼續與金兵作戰,絲毫不受影響。

     燕懷仙道:“小哥雖和‘九頭鳥’的性子完全不同,其實老二死了才最叫他難過。

    ” 桑仲死後,“一丈青”李橫也暫時放棄北進之謀,率領大軍攻破郢州,偏那霍明手腳滑溜,竟被他脫身逃走,投降僞齊。

     李寶道:“那李橫也不愧是條好漢,前年年初,他和翟興的兒子翟琮兩路北伐僞齊,打得有聲有色,直逼東京,可惜後繼無力,金國又派出大批重甲騎兵增援,”搖了搖頭道:“到底還是金軍裝備精良,竟教李、翟二軍一敗塗地,連襄陽、鄧、随、郢州都搞去了。

    ”不禁又一搖頭。

    “桑老二一手帶出來的軍隊至此十不存一。

    所以說嘛,器械還是挺重要的……” 梁興拜完師弟神位,轉身出房,向燕懷仙道:“五郎,這次找你回來,實有一件要緊事要你去辦。

    ” 燕懷仙見他神色極端凝重,心中不禁一凜。

     梁興道:“老麼這幾年來幹了些什麼事,你知道麼?” 燕懷仙苦笑道:“聽說他已自封為‘大聖天王’了。

    ” “火哪咤”楊太在洞庭湖與大宋官軍的對抗,愈來愈趨激烈。

    鼎沣鎮撫使程昌寓在上任時,船隊遭到洞庭湖軍的襲擊,連本人都差點被擒,程昌寓大為憤怒,便以嚴苛惡毒的手段來對付當地人民,結果反使得各個水寨的聲勢更為壯大。

     此時楊太已俨然成為各寨盟主,自稱“大聖天王”,廣造戰船。

    朝廷鬧得沒法,又命王玑為制置使,浩浩蕩蕩的率領了五萬多名軍隊前去圍剿,竟也不是楊太對手,被殺得大敗虧輸而回。

     梁興搖頭道:“咱們兄弟縱不能忠義為國,也不該如此胡作非為。

    如今師父雖然下落不明,但若有一天被他曉得老麼如此亂攪,要我怎生向師父交代?” 師父葉帶刀之事,燕懷仙一直不敢對大師兄提起。

    “就讓師父忠義雙全的在小哥心裡活下去吧。

    ”燕懷仙作着如此念頭,繼續謹守這令人難堪的秘密。

     梁興又道:“朝廷近來似乎頗思振作,隻礙着老麼這心腹之